这天新年初一,张义迎着夕阳走出萧府,紧了紧随身的包袱便向着平安仓赶去。
遵照于总管的吩咐,平安仓上下官吏没有休暮,而是依旧如往常一样,继续接收来自各个粮店送来的粮食。
检验,清点,过秤,登记,入库,每一个环节都做的一丝不苟。
“于总管,过年好啊!”
“好,过年好!”
“于总管!”
“嗯,你好!”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张义已经跟这些人混熟,凡是见了面的,都主动停下脚步与他打着招呼。
此时的张义背在身后的包袱已经消失不见,而后腰那里却变得鼓鼓囊囊。凭借着周围光线昏暗,倒也没谁发现不对。
不一会,他就来到粮库门外,见到了正在监督力夫干活的李盟。
“仓曹!”
“是于总管来了!”
无论李盟心里对加班这种事如何排斥,脸上始终保持笑容。
张义看着面前排成长龙的运粮车队,低声问道:“现在入库多少石了?”
李盟忙翻开账本,一番点算过后,便轻声回答:“截止到目前是十九万八千五百三十二石。”
不等对方追问,他就指向面前装满粮食的车辆:“这些是最后一批了,等全部入库,应该有二十万石了。”
张义点了点头,又继续追问:“今天能干完吗?”
“这个……。”
李盟看了看天色,有些为难说道:“今天可能悬了。平安仓不像其他地方,莫说是点火把照明了,就是灯笼都有严格要求,必须距离仓库五丈。”
说着,又指向仓库里面:“您看里面,现在干活都有点费劲。最多再有半炷香吧,就彻底看不清了。”
张义顺着对方手指方向看去,确实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力夫往墙边码放粮袋的时候,几乎是靠着摸索才能对其位置。
他故意长叹一声,就指着装满粮食的大车说道:“那这些怎么办?”
“让他们拉走呗,明天一早再给送过来。”李盟理所应当的说道。
张义摆了摆手:“这不好!且不说车把式吧,这上下官吏就会牢骚满腹。今天本该是休暮的,已经占用了他们一天时间。若明天再让他们来上工,实在说不过去。”
李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无奈说道:“那咋办,总不能摸黑干吧。”
张义假意思索了片刻:“这样吧!你多找些灯笼过来,就放五丈外的位置。这样既不算破坏规矩,光线也勉强够用。”
“这能行吗?”
“你听我的没错!今天让他们加把力,明天他们就能在家踏踏实实过年了!这何乐而不为?”
张义说着,又从袖筒里抽出一张银票:“一会儿把这个发下去,就说是萧老爷发的过年赏钱。”
李盟随手接过,见是一张一千贯面额的,立即喜笑颜开。
“那下官代所有兄弟,感谢萧老爷,感谢于总管了!”
说完,便转过身,向着数十名力夫朗声说道:“都给本官听着!萧老爷,于总管,念及诸位辛苦,决定每人赏两贯的犒劳!”
轰~~~
众人听说有两贯赏钱,顿时炸开了锅。
李盟还在一旁高声提醒:“都特么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于总管!”
这下众人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抱拳拱手,山呼海啸的感谢声不绝于耳。
张义倒是表现的风轻云淡:“行了!你们手脚麻利着点,就比什么都强。”
有了犒赏,一个个干劲十足,比之前速度快上不少。
此时,十盏灯笼已经被人送了过来,张义趁机说道:“仓曹,你在外面接着点数,我去里面看看。”
“于总管,里面黑灯瞎火的,可别磕着碰着,要不……。”
不等李盟说完,张义就摆了摆手:“没事!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了。”
说罢,就顺着力夫的队伍走进仓库。
待他来到仓库里面,就见力夫们将一个个装了粮食的麻袋,整齐码放在最里面的墙角位置。
于是朗声说道:“过几天就要被守军领走的东西,放那么靠里作甚,就放这边吧!”
说话的同时,他指着身旁的粮垛说道。
这些力夫刚得了于则成的赏钱,且自己又能省力不少,自然是乐意遵从的。于是乎,就将一包包麻袋紧贴着粮垛码放。
张义一边指挥着力夫码放位置,一边缓缓后退。只走了几步,就绕到了粮垛后面。
他先让力夫在粮垛后面堆满麻袋,这才命令对方将后续的麻袋堆到前面去。
张义则趁此机会,从后腰摸出准备好的纸筒,拔开塞子就将里面的火药倾倒在麻袋缝隙里面,又在几处分别插上引信。
随着微弱的火星燃起,他这才收起火折子,倒背双手绕过粮垛,继续监督力夫搬运粮食。
这些人又干了整整半个时辰,终于将最后一车粮食装进了库房。
“多少粮食了?”
张义眼看着李盟重新给大门上锁,就凑过来轻声问道。
李盟在此之前已经点算清楚,随口作答:“一共是二十万一千零三十六石。”
“总算凑够了!”
张义感慨出声,随即拍了下对方肩膀:“行了!你也累好几天了,赶快回家过年吧。等过几天重新上衙的,我单独请你喝酒。”
李盟自然不会错过与这位总管亲近的机会:“那可是好!下官就等着了啊!”
“行了!收拾收拾,回去吧!我还得回府向老爷禀报呢。”
“下官送您!”
李盟一直把于则成送到平安仓门外,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到值房收拾行李,打算回家陪老婆孩子过年。
……
马武山
位于大同城正西方向,传说东汉开国元勋马武曾在这里占山为王,便因此得名。
此时,马武山上的茂密丛林里,正潜伏着三名大宋斥候。他们是奉了狄帅的命令,密切观察大同城的一切动向。凡是有丝毫异动,立即向大营传递消息。
“老蔫叔,这都三天了,也没啥动静啊。天寒地冻的,不成咱就回吧!”
青年人一边向手上吐着哈气,一边来回搓着冻僵的双手。
老蔫叔转头瞪了对方一眼:“狗剩!你以为军令是什么?不到日子你回去一个试试?不用大帅说话,军法官就能砍了你的脑袋!”
叫狗剩的年轻人尴尬的往回缩了下头。
此时,另一个声音响起:“老蔫大哥,你说大帅这次给的命令到底啥意思,什么才算异动?又是什么样的异动才值得上报?”
“我到哪儿知道去。我要有那个能耐,不早当大帅了?”
老蔫说完,就将一根枯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月上中天,老蔫依稀发现漆黑一片的大同城,隐隐有大团火光亮起。
“唉!你俩看看,那个是不是火光!”
“这么大团火红火红的,应该是火光了吧?”
“老蔫叔,这个用上报不?”
老蔫沉吟片刻就说道:“再等等,真要是大火就上报!要是普通民房起火就算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只见城里的火光越来越亮。到了最后,竟然映红了大半夜空。
至此,老蔫也忍不住了,对着狗剩说道:“你小子跑一趟,把城里着大火的事情赶紧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