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文再次传回成都府。
陆志廉读完电文，再也笑不出来了。
在内查部四川分部内部，几乎所有人都暗地里叫陆志廉为“笑面虎”。
他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刀架脖子上了，也都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从来不会急躁，也不会发脾气。
只是今天，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从前朝大明开始，他就是锦衣卫慎刑司的百户......
后来入了华夏人民军，一直也都是在情报部做事。
可以说，在他眼皮子底下走过的犯人成百上千，还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
可如今，竟然被陛下直接质疑，口供不完整！
换而言之，就是说苟德顺竟然在他的审问之下，还藏了些话没说。
“陆主任......您看......”
旁边的助手看着陆志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去再提审一遍苟德顺？”
“提审？”
陆志廉木然的看着助手，那眼神看的助手心脏狂跳。
另一名助手倒是头脑很清醒，立刻出言反驳道：
“你想提审他什么，你知道该提审他什么？”
“整份口供，都是咱们共同审核过的，逻辑清晰，证据链也基本完整......”
“现在咱们连哪里有问题都没看出来，怎么审？”
一号助手忍不住回道：“那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什么也不做吧！”
“难道真的要把人送到南昌府，交给陛下去审问？”
“就算陛下审问，真的需要找什么证据，还是要咱们继续追查......”
“等等！”
陆志廉猛地开口，打断了一号助手的话：“你刚刚说什么？”
一号助手被吓了一跳，说话也变得磕巴起来：“我说......难道真要......”
“不是这句，是下一句！”
陆志廉面目狰狞，已经几乎是用吼的了......
一号助手都要吓尿了：“我......我说......我说需要证据还是要咱们去追查......”
啪！
陆志廉猛地一拍双手道：“对啊！”
“咱们忙活了一夜，撬开了苟德顺的嘴，又是去补充证据，又是结合咱们已经掌握的证据进行对比，这才补齐了证据链......”
“陛下只是看了咱们的报告，电报本身用词又是极简单的，是如何判断出口供不完整的？”
“那就说明，陛下是从报告本身判断出来的！”
“我问你们，看口供，你会看哪些东西？”
陆志廉已经想通了里面的关节，他目光炯炯的盯着两个助手问道。
“看犯罪经过，看动机，看证据链......”
“如果是涉及到贪污，还要看什么？”
“还要看行贿方，看涉案资金......”
“对！就是涉案资金！”
陆志廉再次用力拍了一下巴掌，兴奋的说道：“按照苟德顺交代的，他是想私自挖铜，然后炼化成铜钱，或是售卖铜料赚钱......”
“我问你们，咱们的口供和证据中，苟德顺挖矿赚的钱，哪里去了？”
二号助手回忆了一下，开口说道：“苟德顺交代，他用挖矿得来的钱，雇佣了打手和杀手，同时购买商铺和房产，还给外室花了不少钱.......”
“咱们统算过他花出去的钱，也统算过他赚的钱，但是咱们没对比过......”
“你们看......”
陆志廉指着口供上的两页纸，上面分别写了两个数字.......
“这数字差不了多少啊.......”
一号助手有些疑惑的问道。
陆志廉的脸上重新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你们再看看，咱们连夜从老铜沟铜子街抓住的人，和在那里找到的账本......”
“上面有他们一共挖矿的数量......”
“你们算一算这些铜料，能换多少钱？”
“再看看苟德顺交代的这两个数字，对得上么？”
两个助手不约而同的拿起铜矿的出货账本，只是分把钟就算出了苟德顺实际挖到的矿料数量.......
再结合当下的铜价，即便是打个七折，那也是天文数字！
这和苟德顺交代的，一共赚取的钱、花掉的钱，存在巨大的差距，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嘶.......”
“难道说，这厮后面还有人？”
一号助手想到了一种可能。
陆志廉依旧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们难道不奇怪么......”
“他苟德顺一个流官，从哪里召来这么多的亡命之徒供他驱使......”
“就算是苟德顺机缘巧合，真就能找到这么多的亡命徒，但是在挖矿之前，他用什么去雇佣这些人？卖屁股吗？”
陆志廉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两个助手没有一个给他捧场的。
一号助手若有所思的说道：“主任......”
“按照这个推断，苟德顺后面还有人的话，此人只怕地位极高......”
“咱们现在的一切动作，说不定已经被对方察觉了......”
“咱们还是要尽快撬开苟德顺的嘴......”
......
审讯室。
苟德顺觉得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
内查部的审讯室都是统一的标准，和安全局的审讯椅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唯一的区别是，内查部的审讯椅防护措施更多。
除了胸口位置一根弧形控制杆、双手可以用镣铐拷在审讯椅上之外.....
脚踝、脖颈都加设了镣铐。
整整一夜，苟德顺就是这么一个姿势，被固定在了审讯椅上，不停的回答各种问题，直到审讯人员录完口供，就把他丢在了这里。
在他身前身后四个角上，则是四名戴着面罩的卫兵！
苟德顺也尝试着和这几名卫兵说话，只是对方彷佛泥塑木雕一般，除了眼珠子间或轮转一圈能证明是活人之外，根本一动也不动......
“应该过会儿，请示完了上级之后，就能把我收监了吧......”
“那些口供都准备了那么久，又是九成真一成假，他们不可能发现问题的吧......”
“唉，希望他们信守诺言，不去找我父母和儿女的麻烦吧......”
熬了一夜早就昏昏沉沉的苟德顺，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却是一个也抓不住，一个也想不下去......
只是每当他想睡的时候，墙上的喇叭里，就传出一阵刺耳的噪音，让他无法入睡。
所以苟德顺只能就这么硬撑着，只感觉脑袋越来越沉......
咣当！
审问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苟德顺精神一振，他深吸一口气，心底竟涌起一丝喜悦：终于来把我收监，送到监房里去了......
可是来人一句话，就让他差点儿崩溃：
“苟大人，你不老实啊！”
“既然你想骗我们，那我们奉陪到底！”
“来吧，听说苟大人父辈在关外待过，那一定听过熬鹰吧......”
“咱们今天就来熬一熬，看看到底谁能熬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