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光芒从湖面打进来，在鱼群之间捉住了唐。
湖面的光，湖底的光，都是光，都叫人捉摸不透。
“乔尔德！”
少女尖锐的声音冲进了他的神识，刺激着他的思绪，好难受。
“乔尔德！乔尔德！”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程度的噪音可以告她扰民了吧！喋喋不休，完全不顾虑别人的感受的。
“乔尔德，你快醒醒！”
声音变得更清晰了，可是，醒？
他现在应该不算是睡着吧，昏迷也不算吧，他还有意识呢，有意识就不该叫做昏迷，一定是这样算的。
只是不想睁开眼睛罢了，就这么沉沦在温柔的触感中也不是不好。
是最后的温柔乡，伸出无数双小手揪着他不肯放，他也不肯离开，谁能狗不眷恋这样的柔美呢？
好暖好舒服，就像是躺在柔软的羽毛堆中一样，中间还恰到好处地混合了最细软的绒毛。
既然这么轻松，为什么想要昏睡过去呢？他问着自己，答不出来。
也许是一旦睁开双眼，某些回忆就会一齐涌上来，让他完全否定现在的这个自己？也许只是一个普通人贪恋现在的片刻温存？
连也许都想不出来，这样的问题根本就没连想要获得答案的欲望都没有。
忽地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恍惚中他还能记得自己的手脚刚才有被什么束缚住，但是现在又放得开了，手和脚都是轻轻松松的。
只是大脑的晕眩感令他难受，像是无数的记忆混杂在一起，思绪也被这感觉牵着走了。
想要去做什么，就会下意识地觉得是徒劳无功，努力必定不会得到结果。苦苦地挣扎，只会越来越苦，想要的答案永远是眼前的不可触碰。
就像是在泥潭里扑腾，因为是那么用力，所以好像最后沉溺而死是一种自主选择。这是希望，保留自身意识的最后一点希望。
“醒过来，醒过来，求求你一定要醒过来！”
换了一个人了，这声音力道好大。
至于吗，他只是想睡会儿，想解除掉浑身的疲惫罢了，这总不会有什么错吧？
如果这都有错，这都是错，那……有何意义？为何生存、为何生活，为何存在的是他？
都是刹那的花火，都会熄灭、都会被这个世界所遗忘……他不是永恒。
他是谁？
“醒过来，乔尔德醒过来！”
这股声音蕴含的力量直接将唐掀了起来，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连串的咳嗽，之前喉咙里灌进了湖水，那么清澈甘甜的湖水在嗓子上贴了一层砂，越咳越疼，越疼越咳。
咳得胸口都起伏超过负荷，咳得浑身经脉都在一同振动。
轻微地移动了一下，感受到身下的冰凉。还在湖边啊，是躺在地上，土壤好湿啊。唐挣扎着要起身，今天去藏书室都没碰到什么灰，现在直接躺倒湿泥上了。
内心稍有波动。
稍微坐起来一点，三个人整整齐齐地站在面前。
圣西林的头发有一部分变成灰色的了，难道是一夜白头？刚才遇见的事情……好像也说不清楚，说严重把，那种美妙的舒适感在阻止这两个字的发声，说不严重吧，又是可以危及性命的事故。
因为有那个梦的存在，一切又变得有些不同。
幻是有迹可循，梦是日思夜想……那到底是幻还是梦？
唐尚且不知什么是幻，不管是幻还是梦，对他来讲都是梦，并非真实便是梦。
“啊！”
突然出现的海妖般的叫声，尖锐刺耳，之前那湖水是要把喉咙给剖开，这叫声则是要切掉人的耳朵，自内而外。
尖叫刹那便止，灵魂的盒子被关上了。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抱着盒子的图拉格身上。
“抱歉，抱歉！这家伙一直在嚎哭，我刚才就想看一眼。”
“有……”唐本来想说朱语和湖心亭下的东西是不是有联系的，结果第一个字的音节都没有发完全。
一个是喉咙，一个是耳朵，这两种力量加在一起是要制造聋哑人的吗？
湖底的那东西竟跟朱语扯得上联系，可是到现在为止不可停歇的流浪才到第一环节找到朱语而已。
也未必，朱语灵魂到底为何异动还没有细心调查过。
那个活生生的人已经被找到了，但还没有过更深的交流。图拉格似乎是有什么办法再去联系到这个人，所以暂时是放任他去了。
现在算是提前找到最终目标的消息了？不管是不是，这么可怕的力量叫人心悸。
之前虽说是知道自己有点内伤，都还好，只要不疼唐都觉得不算伤。也就姑且这么算算吧，不开口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只是心情会忽然地平静一下。
圣女殿这里的秘密比想象中多啊，薇薇安又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她是不怕还是不知情？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新的疑惑，而且如今说不了话。
“刚才的水中蕴含魔力，你先不要讲话，好好休息一下。”这话是图拉格说的，难得他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还是跟菲尔有过眼神交流的。
就像是菲尔的台词从图拉格嘴里说了出来，这诡异的违和感。
为什么菲尔不说话呢？从刚才有尖叫开始就很奇怪了，她只是看了一眼而没有说什么，她只是把手背在身后。
想起来了，在水下的那一双手。
连“呜呀呜”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唐也不想要去发声了，至少现在手脚还是灵活的。站起来之后不需要说什么，面带微笑就好了。
但那样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呢，唐忽然理解不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怎么说呢，还是不想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唐抬了抬手，指向菲尔背在身后的双手。
藏得太蹩脚了，简简单单地把手背在身后什么的，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都被揭穿到这种地步了，菲尔还是跟图拉格交换了一个眼神。
“嗯……那个湖里沉淀了一些力量，不允许灵魂进入。但是当时没办法了，你们两个都被困在湖中了，情况不容有疑。”
唉，为什么要这样啊，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在道歉。做这种事，被救者感激都来不及呢，为什么要道呢。
“菲尔姐不去的话你就沉在那湖底了。”图拉格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帮衬了一句。
唐也点点头，他是知道的，要是接受这样的道歉他会不心安的。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难道自己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吗？
“对不起。”菲尔又说了一次，声音那么低，那么轻。
唐说不了话，把头低下去。这种场合连生气都没有资格，委屈也是不应该的。
圣西林好像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他一直很精明，但是唐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他眼中的色彩唐一直都看不透，只是将他作为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伙伴罢了，谁又知道这种做法到底是对是错的呢？
他最后做的也很简单，说了他在水下遇见的情况，这应该是今天的主题才对。这个主题他们好像已经先商量过了，所以轮到圣西林讲的时候已经完全是对唐一个人的讲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