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璐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下车后径直进了一家僻静的咖啡馆。
南城的颐和路遍布了上个世纪的民国公馆，有很多小众的店面，这儿有家咖啡馆，是闻璐从前经常来的，人少，僻静，适合发呆也适合谈一些私密的事情。
闻璐到的时候，徐甘已经到了很久了。
咖啡馆最角落的位置，水晶帘子遮住了卡座，几日不见，徐甘从先前似乎更瘦了，整个人憔悴了一大圈。
一见到闻璐，她便局促的站了起来。
“等很久了么？”
“没，没有，”徐甘尴尬的站着。
“坐吧，”闻璐脱了大衣搁在旁边，顺手将包搁在了架子上，在徐甘的对面坐下了，“突然叫你出来，没耽误你什么事吧？”
“没有，我没什么事。”
“前段时间的新闻应该给你的工作造成了不少麻烦，”闻璐看着她，神色冷静从容，“但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嗯，没关系的。”
徐甘这副怯懦的样子，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生怕自己又行差踏错。
闻璐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原本心里还攒着的几分憋屈，这会儿看到她这副样子也都消的一干二净了。
“是这样的，乐乐出国治病的手续我都办好了，过两天我就打算带他走了，你是现在把他交给我，还是到时候送他去机场？”
“我都可以。”
“别都可以，他毕竟是你的儿子，说起来闻家有给他治病的责任，你不用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做错事的不是你。”
听到这话，徐甘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慢慢低下头来，看着眼前的咖啡一句话都不说，仿佛情绪已经到了一个崩溃的边缘。
闻璐打量着她，“你怎么了？”
“抱歉，”徐甘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你这么说，可是有些人出生就是错的，我有很多时候都在想，我妈妈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生下来呢，如果当初没生下我，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
闻璐皱了皱眉。
“但后来我又想了，只是我自己的话，事情也不会闹到这样的地步，乐乐是我生的，但是我养不起他，说起来，我还不如我妈妈。”
说起母亲，徐甘的眼泪几乎止不住，“我知道我说这话不合适，但是我妈妈真的没想过要打扰你们家人，所以你们可以不要那么恨她吗？”
“你想的有些多了，逝者已矣，我们总不会为难一个已经去世的人。”
徐甘抿了抿唇，似乎是感觉自己说错话了，“抱歉。”
闻璐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想说点什么提醒徐甘改改这性格，可又想到她性格完全是跟她的童年经历有关，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改不过来，也就懒得再说了。
徐甘低着头擦眼泪，那副柔弱不堪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想象出她究竟是怎么在娱乐圈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存下来的。
闻璐将一张支票从桌上推了过去，“这个你收下。”
徐甘愣了一下，通红的眼睛看到支票上的数额，面色微微一僵，诧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我爸的意思，”闻璐皱了皱眉，尽管难以启齿，可是她毕竟是闻家如今唯一能出面处理这件事的人，不得不硬着头皮来说。
“这些年我爸是亏欠你和你母亲的，别的而我也不说了，拿着这些钱你也能稍微好过一些，还有就是以后在娱乐圈不必事事都看人眼色，陈曼那儿我打过招呼了，会护着你一些。”
说这些话的时候，闻璐是冷静平淡的，没什么感情，仿佛只是在尽一些责任，一个当女儿的责任而已。
闻父不愿意来见徐甘，倒不是不愿意负责，更多的是因为碍着闻母，虽说两人的离婚已经办了，但闻父显然是不肯就这么结束的。
闻璐当女儿的，只能来处理这些事儿了。
“我不能收这个，”徐甘将支票推了回去，“我不需要，真的……我自己有工作，而且乐乐，乐乐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大麻烦了。”
“收下吧，拿着这笔钱去买套房子，”闻璐耐着性子解释，“等乐乐的身体好了，我会把他还给你，到时候你自己带着孩子生活，总得有套房子，有点经济基础，不能让孩子跟着你东奔西跑的。”
徐甘抿着唇，固执的很，“总之，这几年我会自己想办法的，这钱我不能要。”
闻璐还想说些什么，但徐甘已经将支票推了回来，一副拿定了主意的样子。
收人钱这事儿多少有些屈辱，闻璐也不好再扯皮，却也不去拿支票。
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之前一直想问你的，乐乐的生父……”
小包子总不能是凭空来的，所以这世上总该还有个男人和他有血缘关系，免得以后有什么意外，这事儿得问清楚。
提起这件事，徐甘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也有些羞耻，“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乐乐他的出生是个意外。”
看小包子的年级，徐甘生他的时候大概才十九岁，不到二十岁，年轻不懂事，一腔孤勇的，谁知道又是经历了什么。
揭人伤疤这事儿闻璐不愿意做，也就不问了，沉默了一会儿后只说，“航班时间我到时候发给你，到时候你带着乐乐提前一点到机场，这几年你要是想他了，也可以去D国看他，提前联系我就行。”
徐甘点头，幅度很小，也很缓慢，全身上下都透着拘谨，“嗯，我知道了。”
两个人之间其实始终有些尴尬，没什么好聊的。
“那我走了，”闻璐拿了包和大衣，徐甘也跟着站起身来。
“对了，”闻璐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过头，“你那个妹妹，汤嘉莹，以后不用怕她，她在娱乐圈是待不下去的，你胆子大点，有本事的人总该挺直腰杆点。”
徐甘愣了愣，还是一副讷讷的样子，眼圈又红了。
闻璐见不得这个，迅速走了。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说不清，是不是真的有血缘这一说法，从第一眼见到徐甘的时候，她就觉得亲和，到后来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对她也讨厌不起来。
谁能想到呢，小时候一直希望能有个妹妹，偏偏这个妹妹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让人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