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颜霄河呢？你与他什么关系？”我问道。
“互帮互助的关系。”妖尊简略地回答。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眉头渐渐舒缓。
我不由挑了个眉，轻笑出声，“互相利用的关系吧。”
妖尊悠然自得地品茶，对我的问题不置可否。
“你骗了他。”我不由勾了嘴角，“你不可能告诉他灵域灵眼出现异常，可他仍然帮你掩饰瘴毒之事。”
“只是隐瞒，没有骗。”妖尊强调道，“他很聪明，若是骗他，根本讨不了好。”
“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他倾海东国之力协助我，我帮助他在海东国称王。”
“所以，他在你的后山是为了修炼？”我恍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嗯。”妖尊点头，“他体质特殊，适合在那里修炼……虽是些走捷径的术法，但对他并无害。”
走捷径？他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坦然地承认他修炼的方式。我不由笑了笑。
“你也用了走捷径的方式，身体吃得消吗？”我的眼珠子转了转，模棱两可地问道。
妖尊抬头瞥我一眼，倒了杯茶递给我，“说那么多话累不累？休息一会吧。”
我自然是有礼貌地接过了，很给面子地喝了两口。
“所以，你身体怎么样？”我锲而不舍地追问。
妖尊微微皱眉，继而点头，“那位千里公子，帮我阻止了体内接连不断的反噬，调顺了这些年体内紊乱的灵力，我觉得舒服了很多。”
难怪他对神界的态度没那么极端了，原来是受了恩惠。
“反噬？”我不由皱眉，“你居然受到过反噬？那可是会要你小命的。”
我将手探向他的天灵，感受到的是一股较为流畅，自然的灵气。
“已经无碍了。”妖尊一双黑亮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我，道。
我点了点头，“那就好。”
但我又不禁拍了拍他的额头，“长点心吧。别拿自己身体做筹码，伤不起。”
“知道了。”妖尊垂下头，乖巧地应了一句。
————
妖尊亲自送我回了寝殿，然后……明晃晃地把我禁足了。
大门紧关的那一刻，我听到了耳边呼呼的风声，紧接着是……无尽的寂寥。
他又禁我足……难不成是想在众妖面前做个样子，显示一下他妖尊的威严？？？
既然如此，我便躺了下来，闭目养神。
我开始慢慢运转体内的灵气，将其运至天灵，融汇，聚合，调转。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眉头渐渐拧起。
也不知是不是这两天奔波太久，受到妖尊殿后山诡异灵气的影响，我感觉体内的灵气似乎有些混乱。
特别的……我身体里似乎还隐隐有股冲动，我说不清自己想做什么，但就是有些……难受难耐，从身体里涌起一阵一阵的燥热。
我猛地睁开眼睛，双眼像火烧一般灼痛。
我匆匆跑下床，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将里面的水扑到脸上。
有冰凉的水滴溅到我的眼睛里，一个激灵，我感觉到了片刻的颤抖，但随即是更为凶猛的灼热。
除却眼睛里传来难耐的灼热，我的脑袋和身体很难受，像是不知在身体哪处点燃了一把火，烈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我用双手摁紧了眼睛，身体无法控制地扭曲着，差点窜地打滚了。
我急急忙忙跑到后堂，来到庭院里，一个扎猛子，跳入了清澈的湖里。
微波碧漾的湖面，溅起了涟漪片片，水花阵阵。
透着寒意的湖水，滑过我的脸颊，渗进我的肌肤里，渐渐舒缓了我身体里的燥热。
比起燥热，我更觉得是灼痛。
是热，也是痛。
身体是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但又被生生地压制住。压抑的痛楚，燥热的难受，一重一重莫名的感觉向我袭来。
我闭着眼漂浮在水里，周身都被冰凉的湖水包裹，耳边响起轻微的，水波流转的声音，四肢随着水波自由摆动，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我渐渐平静了下来。
待体内那股燥热难耐的感觉渐渐压制住，我终于浮出了水面。
此时夜凉如水，月色皎洁，倾泻一地的月光。
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清澈的湖面波光粼粼，湖面中央倒映出一面明亮的圆月。
“你在水里做什么？”
是荒的声音。
我抬头，看见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但负着手，下巴微微昂起，气质清冷而疏离。
“赏月。”我笑吟吟地回答。
“在……水里赏月？”荒疑惑地问道，声音带着点惊奇。
“是啊。这里视野好。”
说着，我拍了拍水面，湖面瞬间起了点点涟漪，湖中央那轮圆月被荡过来的水波剪成了好几段。
这个场面还是有点稀奇的。
我不禁笑出了声，“还能逗弄着月亮玩。”
荒弯腿，半蹲在湖边，“这里的湖水里有什么问题吗？”
他似乎不太相信魂爷我会有这样的雅兴，认认真真地探究湖水。
他撩了撩湖水，溅起几株粼粼的水花。
“文青殿我都快呆半年了，这里没什么异常的东西。”
我游到靠近荒的岸边，枕着手臂，抬头与他说道，“湖水很清澈，还很凉爽。”
荒此刻离我离得挺近，我能看到他那一双灿如繁星的眸子，还有他刀削般英俊的五官。
我不由起了玩乐的心思，我紧紧地抓住他还留在水中的手，两手握紧了。
我眨了眨眼，暧昧地道，“要不要下来与我一起玩？咱们可以洗个露天鸳鸯浴呢。”
荒看了我一眼，然后直接一指按住我的额头，硬生生推开了我，“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的身子被迫退后，抓着他的手也无意识地放了开来。
我去，他怎么还是这么大力气？！
“什么情况就想什么情况的事咯。”我抚着额头，撇了撇嘴，语气中不禁带着不满。
我游动两步，靠近了荒，振振有词地道，“之前想正事，现在这花前月下的，当然想不正经的事。”
荒抿了抿唇，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冷，似乎是不大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的眼皮突然颤了颤，眸光一紧。
荒慢慢俯身，脸离我越来越近。
我挑了挑眉，“干嘛？”
荒的眼神深邃而幽深，他的手慢慢抬起，伸向我的脑袋。
我正感到奇怪，他的手已经落到了我的发髻上。
“这是什么？”
荒将我发髻上的一根簪子取了下来。
正是锁灵簪。
我一头如瀑的黑发落了下来。
看来在水里还是不能太折腾，我也不知道在水里呆了多久，头上竟然只剩这么一个可以固定头发的簪子。
“锁灵簪。”我诚实地回答，“我的一个随身宝物。”
荒直勾勾地盯着锁灵簪，目光深沉如海，“锁灵簪？”
他喃喃地重复一遍，眉头渐渐锁起。
“你要喜欢，送你啊。”我瞧着他这眼巴巴的眼神，不禁一笑。
“我好像见过它。”荒低低地说道，目光始终粘在锁灵簪上。
“你见过也不稀奇，美人神尊也有个类似的簪子，据说是我以前瞧着欢喜，便自己也造了个类似的。”
他看向我，与我四目相对。
但他只是看着我。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皱了眉，奇怪道。
“我帮你戴上。”荒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他的手很冰凉，温柔地穿过我的发丝，简单地绾了一个发，然后插上锁灵簪。
迎着几缕斜透过来的月光，我看到荒如星辰一般璀璨的眸子，如墨一般漆黑的瞳孔，他看着我的目光直直的，深沉而寂寥，像是穿越了千万重沧桑的岁月。
“我见过你，我一定见过你。”荒的眸子颤了颤，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但却是坚定的语调。
我凝眸，似乎有几分意会他的话。
“你是指，前世？”
我又加了一句，“就是我还是浮零妖主的时候。”
荒垂眸，眉头微微蹙起，“也许是。”
“千里跟我说过，我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肯定见过啊。”我想了想，道，“也许那时候，我就见过你这个分身。”
荒凝眉，表情深沉不定。
我其实，是真怕我以前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坏事，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别发愣了。”我笑吟吟地拍了拍他的脸蛋，“本来你的记忆就不稳定，别再乱想把脑子弄坏了。”
荒抿了抿唇，看了我一会，问道，“你为什么还呆在水里？”
“我啊？”我努了努嘴，叹了口气，答道，“我也想出去。但可能还不是时候。”
“你怎么了？”荒眉眼深邃，认真地打量着我。
“我可能是入定时运转灵气急躁了些，导致灵气有些不稳。身体燥热，我才下了水。”
说着，我轻轻握住了荒的手。
这次他倒没反抗。
“我怕我一上去……”我看着荒，眉眼清润，神色正经，“我怕我碰到你会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找你泄火。”
荒：……
他的眉头抖了抖，抽回了他的手。
快、准、狠地收回了。
我不由撇了撇嘴，埋怨地看着他，哼道，“你看你，连个手都不让碰，我要是对你怎么样了，你还不得羞愤欲死啊。”
荒：……
而且，魂爷我可能还没法对他怎么样……我俩体力可能不算悬殊，但灵力肯定是悬殊的。
他的手突然触碰到我的额头。
额间瞬间冰冰凉一片，甚是舒爽。
“你这是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这样勾引我，我要是兽性大发了，你别反抗太过了啊。”我也没阻止他的手，勾着嘴角，调笑道。
“根本不是运灵急躁的原因，而是……”荒猛地停顿一下，他皱紧了眉。
“而是什么？”
“而是有某种东西在召唤你的元魂。”荒回答道。
“召唤我的元魂？？”我轻挑眉头，问道，“什么东西在召唤我的元魂？”
“我不太清楚，应该是某种咒术。”荒摇头，眉宇低垂，神色晦暗不明。
我猛地想到什么，眉心一皱，“难道是我之前在妖尊那里喝了一杯茶的原因？”
“不应该是一杯茶的原因。”荒解释道，“这个咒术应该下了有一段时日了。”
一段时日？什么时候给我下的咒？我自己居然毫无察觉。
可是，是谁给我下咒啊？召唤我元魂是想做什么？难不成想要吸取我的元魂？
没那么恐怖吧？？？
“你先从水里出来。”
我咬了咬唇，不由瘪了嘴，“能不能晚点出去？我现在还是有点难受。”
荒看着我，眼眸深邃，“你虽然能感受到湖水的凉，但真正让你舒服的不是这个湖水，而是你自己长久输出的灵力。”
“越在湖里呆着，你越会加强自身灵力的输送，很耗体力。”荒难得语气温和地道，“先出来。”
我自然没理由再推脱，我借着岸边的石头，一跃而起，出了湖水。
在水里泡了太久，站立时我还差点打了个踉跄，幸好荒稳稳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先回寝殿内，我来帮你运灵。”
“好。”
于是我们回了寝殿内。
其实我当时还想扭捏一下，让他搀扶着我走，或者直接把我抱回去。但我觉得这样显得我太弱了，所以我特意放过了这次亲密接触的机会。
我刚坐到床上，荒便坐到了我身旁。
他的手掌渐渐汇聚了灵力，我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施法，“不用在这种灵力的事上为我费心了。我没那么弱，什么都要你施法。”
“既然是咒术，便是有因有引还有果，我再施法也没用，只能从源头上掐断。也不是什么伤害身体的咒术，只要我精神力够稳，没谁奈何得了我的元魂。”
说着，我叹了一口气，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膛前，“不过我是有点累了，让我靠一靠。”
荒微微一顿，身子变得有些僵直。
“你别这么敏感，既然慢慢可以接受我了，也得慢慢习惯我的触碰。”我的嘴角慢慢勾起，“况且，咱俩什么没做过啊。”
“我可以接受你了？”荒反问一句，语气中带着疑惑。
“我感受到了。也许你的记忆，只记得我以前做过的一些坏事，你是公正无私的神上，所以想处置我。”我轻轻笑了一声，“可是，千里是喜欢我的，作为他的分身，你也一直都在护着我。你就不要扮这个黑脸了，我们好好相处吧。”
我枕着荒的胸膛，虽然他的身体是冰凉的，但我却觉得很舒服。
我抱紧了他的腰，唇角上扬，“其实不论是怎样的你，我都喜欢。”
荒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