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完之后秦奕仁上班，明月去采购摆摊需要的东西。
电动三轮小吃车，这个小市场就有。
明月花了几千大洋拿下，又去买了天然气，调料。
然后还去踩点看哪里的人流量大。
最后她确定先在大学城附近的美食一条街那里试试，晚上人流量多，她摆晚上的。
第三天一大早她就去采购新鲜肉类跟蔬菜做卤味，同时买了调料。
她不打算卖卤味盖饭了，米饭占地方且不方便，还不如直接只卖卤味。
傍晚，明月骑着美食三轮车，进入了夜市，她没有去跟其他人抢占位置，而是默默去了最后面。
然后开锅，卤味咕噜噜的开始沸腾，浓郁霸道的香气逐渐飘散到了整条美食街。
明月拿下一次性口罩，戴上一看就特别卫生的防飞沫透明口罩，手上还带着手套，装备齐全，看上去非常卫生。
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了，明月的牌子上价钱写的清清楚楚，因此并没有多少顾客跟她交流，都是默默选东西，然后递给她。
或者跟她指一下要什么卤味。
明月紧绷的眉眼逐渐松和下来，摆摊比她想的要简单一些。
“那个…姐姐，你好好看啊。”
明月抬头，看到一个拿着手机，脸很红的女生，她很不好意思又充满期待问：“我可以跟你拍张照吗？就一张！”
她还竖起了一根手指。
明月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有人想跟她合照。
她迟疑两秒，随后摇头拒绝。
有一就有二，那接下来如果其他人有这个要求，她是做生意好，还是陪其他人一起拍照好？
“好吧，那麻烦你给我称一些猪肚，鸡胗，大概要三十块的。”
女生遗憾的放下手机，眼睛落在颜色漂亮的卤味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明月给她称着，顺手接过旁边儿递过来的麻辣烫菜篮子，把这些菜放进一个空格子里煮着，旁边儿的人忽然出声说：“我的加点儿粉。”
并不算熟悉的声音，但明月只听过那么一次就记住了。
她骤然偏头朝旁边儿看过去，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男人依旧是一身定制西装，只不过外套脱了挂在臂弯，他穿着银灰色衬衫跟银色西装马甲，微微弯腰跟明月对视，“又见面了。”
明月心跳忽然加速，她胡乱的应了一声，点点头，把切好的卤味装好递给那个女生，女生付了钱，走的时候磨磨蹭蹭一直在往回看。
没办法，斯文西装男跟清冷小摊主，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气场真的好和谐！
尤其是小摊主，之前明明那么冷淡，但一看到西装男之后眨眼频率都快了！
还手足无措的多给她加了两块儿鸭脖！
啧啧啧！
就冲这免费的两块儿鸭脖，这cp她嗑了！
“…你的菜。”明月放配菜的时候下意识没加花生。
男人看了眼，轻声道：“我现在已经能吃花生了。”
“哦，是吗。”
明月嘴上冷冰冰的，手上用勺子挖了两大勺油炸花生米放在他碗里，“补上了。”
男人看着堆高到几乎冒出来的菜，有些啼笑皆非。
他记得他选的好像没这么多吧？
弄这么多，他恐怕吃不完。
这么想着，男人穿着干净整洁的高定西装在简陋的凳子上坐下，把塑料碗放在折叠桌上开吃。
然后吃着吃着……就吃完了。
吃完了他也没付钱就走，而是帮明月维持现场秩序。
闻着香味儿来买吃的的人越来越多了，挤在摊子前面乱糟糟的。
他一出马，很快乱糟糟的学生就排好了队——没办法，他们刚认出来，这位是他们学校里那位很火的心理学教授。
学生对老师有种天然的畏惧，所以他们乖乖听话排队。
直到带来的东西都买完了，明月抬手把灯牌一翻，卖完了三个明晃晃的大字出现在摊子上面。
后面没买到的人只能遗憾离开，明月收拾东西的时候男人也没闲着。
帮她把桌子折叠好，凳子重起来。
明月阻止了他伸向装着其他人吃完后留下的食物垃圾的桶的手，自己提起桶拿到远处专门处理食物垃圾的回收站，把整个桶都扔进去。
她买的时候特意买的一次性塑料桶，桶挺脆的，唯一的好处就是便宜，丢掉也不心疼。
空着手回来，她用酒精凝胶给手消毒后，把之前专门盛出来放好的一盒卤味递给男人。
男人眉梢微挑，没有客气推拒，而是干脆接过，“上次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现在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郑赢，赢是输赢的赢。”
明月收拾调料的动作顿了顿，“跟以前一样，明月。”
孤儿院的孩子被收养了之后都会改名，有属于自己的姓氏。
可她现在依旧是跟着孤儿院院长姓乔，名字也没变过。
她没被收养过。
郑赢得出了这个结论。
也是，如果被收养了，按照明月的年纪，她现在应该才大三或者大四，而不是出来为了生计奔波。
郑赢安静的看着明月，他没有问太过隐私的问题，只是微微笑着说：“目前在这个学校里就业，你在这里摆摊挺好的，改善伙食了，我以后可每天都要来吃的。”
明月抿了抿唇，在他放松的态度下，莫名的心情没那么忐忑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
郑赢跟她摆摆手就走了。
明月把桌子跟凳子往三轮车上收拾，收拾好准备走的时候发现她三轮车表盘上贴了一个便利贴。
一百块被压在便利贴下面。
便利贴上是写的很好看的钢笔字，“就不坑你一顿饭钱了，以后吃的时候还多着，不差这一顿。”
后面跟着一个笑脸。
明月心里微微一动，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把便签叠好收起来。
如果说她小时候帮过秦奕仁，在秦奕仁那里勉强算一个恩人。
那郑赢就是她幼年时期的英雄。
那时候郑赢还没被收养，他比她大四岁，每天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不是在跟人打架，就是在去跟人打架的路上。
那时候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都怕他，护工虽然头疼却并不敢欺负他。
因为郑赢是真敢翻墙出去找警察报警说他们虐待的。
明月是被父母扔在孤儿院门口的，她小时候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她不怎么会哭，也不会笑，就木愣愣的，看到蛇或者老鼠也不会害怕，在大人眼里就跟傻子一样。
所以他们当着她的面儿因为她吵架，当着她的面商量怎么扔掉她，然后带着她坐上火车，来到另一个城市，把她扔到孤儿院门口之后就跑了。
她就这么进入了孤儿院。
来到这里的她依旧不哭不笑不会讨人喜欢，没有大人喜欢她，小孩儿也会冲着她发泄不开心。
推搡，辱骂。
乔明月那时候才五岁多，她连反抗能力都没有。
然后很俗套的，郑赢出现了。
他罩着她，警告其他人不准欺负她。
乔明月不明白为什么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会给她带好吃的，还会跟她说一些很奇怪的话，也会教她对某些事该做出什么反应。
“我感觉你挺酷的，被打被骂竟然连哭都不哭一下。”
“这是我从同桌那里说服来的点心，她好傻的，我吃不完，分给你一半吧，你记得以后要还我。”
“他们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反击？你不反击的话，你会被欺负死的。之前就有一个人死了，其他人都说是失足淹死的，其实是被人推下去的，我看的清清楚楚。”
“我听那些大人说你这样是有病，难怪其他人想欺负你，原来是他们觉得你是病人，很弱小啊。”
“今天有人家说想收养我，我不太愿意去，他们家里已经有小孩儿了，肯定不会对我好的。”
“这次的父母没有小孩儿，年纪也都大了，我想去看看。”
“我要走了，明月你得变得正常一点儿，会哭会笑，那样才会有父母愿意收养你。”
“你看就像这样笑，还有这样是哭，实在哭不出来你就噘嘴好了。”
“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打他！”
后来，有一天郑赢回来的时候明月被一个孤儿院里十四岁多的小男生压着扒衣服。
她那时候十岁，不懂这种行为代表了什么，就那么安静的看着他，脸上还带着郑赢教给她的微笑。
然后郑赢在她被扒光之前出现了，用蓝白运动校服盖住她赤裸的上半身，随后就压着那个小男生打。
后来来了很多人，郑赢把那个男生的头打破了。
他脸上也有被反击打出来的伤，但他不在意，他只是很难过的问她：“你为什么不反击？”
明月不懂，“…我不知道应该反击。”
郑赢说：“那你现在知道了，不管谁要脱你衣服，那个人就是在欺负你。”
明月乖乖点头。
然后郑赢就被带走了，从那之后再也没来过孤儿院。
明月也是从那次之后才被院长特意科普了男女差别，知道了自己曾经面对过什么。
因此在八岁的秦奕仁遭受那种情况的时候，十岁多的乔明月才会出手。
郑赢是她麻木的过去生活中，唯一鲜亮跳跃的色彩。
所以哪怕在雨中被拉住，看到变了很多，褪去尖刺只剩温润的他的时候，她能够一眼认出来。
是他。
她少年时期的英雄。
教给了她怎样变得‘正常’一些，融入这个社会的引路人。
她怎么可能会遗忘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