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安看到了大盆菜。
一盆马齿菜，一盘榆钱菜。
这野菜在后世吃，倒是餐食里的一点调剂。但在这个时代，吃的人眼发绿，眼发青。
“给我来一份”
打菜的厨子，看到安大鲁在旁边，手都吓得发抖。
潘小安拿过勺子，自己舀了一勺米，两勺菜。
他来到阴凉处，蹲在地上，拿起木筷就吃。
糙米粗糙难以下咽，野菜只靠着盐巴提味。
“好吃吗？”潘小安不想问，还是问出这句话。
“好吃”一个力工嘟囔一句，嘴里还塞着米。
他还好心提醒潘小安：“少说话，快点吃，还能再去打一份，晚了就吃不到喽。”
“谢谢”潘小安也像力工一样，大口干饭。
“安王”安大鲁有点悲伤。“你别吃了”
潘小安笑起来。他笑得很悲伤。
真是个奇怪的世界。
同样的饭菜，力工吃得，君王却吃不得。
力工每日三餐都吃，把这饭食当成美味，是他一日劳作的力量补充。
君王偶尔吃一回，吃一口，便成了体恤民生，大书特书。
这疯癫的世界，足够颠倒。
安大鲁他们看着潘小安吃完最后一粒米。
“不能浪费粮食。农人从天嘴里抢食，得来的粮食，一粒也不能浪费。
当然，把食物做的很难吃，也是一种浪费。”
潘小安擦擦嘴：“这个厨子还不错。至少把米蒸熟了，菜炒的盐味刚刚好。”
“安王”众人齐喊。他们热泪盈眶，他们以为潘小安说的是反话。
他们实在太心疼了。
王，怎么可以吃如此粗粝的饭食？
“把眼泪擦掉。谁允许你们如此哭哭啼啼？”
潘小安有点愠怒。“若你们忠心于我，就好好的做这个官，让你们治下的百姓，不要吃这种饭食。”
众人慌忙答应，表示谨遵潘小安的教诲。
“把厨子叫来”
胖厨师战战兢兢走了过来。厨师是高级技工，头脑灵活。他比力工要聪明很多。
他知道眼前的年轻人，不是一般的人。
“大人，你找我？”
“你怎么吃的如此胖？”
这厨师确实聪明。“小人，小人做饭的时候，会先尝尝。”
潘小安点点头。“说的好。不尝菜的厨子，不是好厨子。这样看来，你是好厨子。”
胖厨师脸红。
“你会做荤菜吗？”
“小人会做狮子头，水晶猪蹄，东坡肉，还会做炒饭，蟹黄包…”
这厨子厨艺精湛，竟会做这些吃食。
“蟹黄包你会吗？”安大鲁问。
胖厨子汗流。“小人会…不会…”
“就做狮子头，东坡肉吧。”潘小安这样说。“每日一换，能听懂吗？”
“懂，懂。今个儿狮子，明个儿东坡。”
“行，去吧”
胖厨师不走。“那个没有肉我可做不了。”
“去吧，会有肉的。”
胖厨子喜笑颜开。他喜欢吃肉，若能做这个菜，他又可以尝尝喽。
“安王”安大鲁惭愧。
潘小安拍拍他的肩：“追逐梦想，也不能牺牲别人的利益。力工嘴里这一口吃食，能省下多少钱？”
潘小安看向刘成利。
“这钱我巡抚衙门出吧”刘成利也是个聪明人。
潘小安点点头。“就这样办吧”
他转身离开。
日光再亮，也有照不到的地方。但若是太阳能够多走走，总能照的更广一些。
这一口饭食，真的没有银子供给吗？
安大鲁把潘小安送到门口。
“回去吧，大鲁。咱们的计划，即将开始了。”
安大鲁躬身。
潘小安没有回到江北大营，而是来到长江边。
他看着滔滔的江水，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要在这里建一座桥。”
众人愣住。
张如刚站出来。他觉得有必要提醒潘小安一下。
“江水湍急，江面宽阔，几千年来，还没有人能在这里建一座桥。
我已经准备好战船，可以在江面上连一座浮桥。足够供应十万大军渡江作战。”
“战船准备的好。我确实需要战船。”潘小安嘀咕：“我需要战船为我运输物料。”
他们以为潘小安疯了。
在这样的水里建桥，能建成吗？
江南岸。
梁山军已经到了江边。
宋江带着吴用站在江边，向北眺望。“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军师，有宋以来，词家辈出。能比上东坡居士的，有几人？”
“东坡居士，豪放不羁。千年难有。若说比得上，公明哥哥那首诗倒可与之一较高低。”
吴用谄媚，可也不敢贬低东坡居士。
“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宋江吟诵。他哈哈大笑。
“军师，我可以嘲笑黄巢吗？”
“当然可以。公明哥哥可是当世第一英雄。”
“第一吗？”宋江摇摇头。“等打败那一位再说吧。”
宋江扬鞭。
吴用看向北方。
他们看到了潘小安。
“公明哥哥，是潘小安？”
“是他”宋江肯定。“别人没有这么大气场。我能感受到他的霸气，王霸之气。”
吴用深表赞同。
“潘小安擅长偷袭。咱们的营地，要不要往后退十里？”
“不可”宋江拒绝。“士气可鼓不可泄。咱们这里退十里，士兵心里就会退千里。”
吴用暗叹：“还得是公明哥哥啊。”
这一刻，宋江的身姿一百米高。吴用佩服的五体投地。
潘小安也看到了江南岸的人。
宋江的微金披风，在日光下异常显眼。
“是宋江吧？”
潘小安跳到巨石上。
宋江也向前走了一步。他拱起手，向潘小安一拜。
这是古之君子之礼。
潘小安还礼。
这是他可以致敬的对手。不论书上写的这些人有多残暴。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们的精神。
当一件事不合理时，总要有人站出来，指出来。
宋江做了这件事。出于公心也好，私心也罢，他都是英雄。
也因为他站了出来。为正义，为公理站了出来，史书上便有了他一席之地。
他成了有名的历史人物。被后世的人讨伐或者敬仰。
潘小安一拜，拜的不是宋江，拜的是笑黄巢的精神。
人需要这一种精神。有这一种精神，这世道才能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