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是个懂分寸的人。
潘小安说起帝王之事，他就不再发表意见。
只要潘小安能平安归来，其他的事情还重要吗？更何况，他还打了胜仗。
兴庆府。
莫前川几乎将城里的王公贵族肃清殆尽。
听到潘小安得胜班师，莫前川赶忙带人前去迎接。
“安王，恭贺你得胜归来。”
“前川，城里一切可好？”
“好的很”莫前川挠挠头：“就是城里发生了叛乱。”
“叛乱？”
“一品堂勾结皇室，密谋反抗，被我查获。杀了…杀了几个人…”
潘小安指着城门口的京观，“就这几个吗？”
莫前川嗯了一声。
潘小安摇摇头：“前川，你可真是放肆。”
说着话，他就走进城中。
城里的西夏百姓出来迎接。他们得到了新的牧场和牛羊，这实实在在的好处，让他们心向安国。
可当他们见到自己的皇帝时，又羞愧的低下头。
百姓该羞愧吗？
我想，该羞愧的应该是帝王。
李乾顺看着熟悉的街道，怅然若失。街道旁的百姓，还穿着西夏国的衣服，可他们手里拿着的，却是安字旗。
“尔等不觉羞愧吗？”李乾顺终于忍不住出声喝问。
潘小安勒住黑枣马。他想听听百姓怎么回答。
一时间，行进的队伍都停了下来。城门口仿佛被冻住，鸦雀无声。
“我们为何要羞愧？”一个老婆婆站出来。
“我家老汉因为一头羊，被你们的税官打死。我家三个孩子，都被你征走。你说，到底是谁欠谁的？”
有了老太婆的话，周围百姓都大胆发声。
他们七嘴八舌，诉说着家里的不幸。
李坤顺幸灾乐祸。他是个浑人，但他有自知之明。
梁乙埋幸灾乐祸。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的德行。
太子李仁孝低下头。原来，他们在百姓的心里如此糟糕。
皇后任氏，却挡在李乾顺身前。“尔等忘记纲常了吗？君父怎么可以被指责？”
这个理应母仪天下的女人，其实啥也不是。
老太婆哈哈大笑，笑的比哭还难听：“你这女子乃是宋人。你连大宋都不顾，说什么纲常？”
任皇后哑口无言。
别讲理。这理只要开始讲，就没有一个能讲通的。
李乾顺城门口一问，彻底断送了兴庆府百姓对他的念想。
李乾顺的统治，到此停摆。
他灰头土脸，他垂头丧气，他的精神气被抽光。
待到晚间。
潘小安依旧住在军营里。对于兴庆府的皇宫，他看都不看一眼。
“前川，你在兴庆府做的不错。你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是随我回金州府？”
莫前川没有任何犹豫。“我当然要跟你回去。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的安全。”
莫前川在潘小安面前，就会变得乖巧。他的邪气见到潘小安，就会被封印。
“那你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咱们就走。”
等莫前川走后，龙柔来到军帐。
“小安，我去问过，莫前川杀了好多人。他向金州府运送的财宝，有一千万两那么多。”
潘小安叹口气：“龙柔，以后不要说这个话题。”
莫前川懂潘小安，替他做了这件事。
战争消耗了金州府，乃至安国各州府太多的物资。
没有金银补充，安国还能运行吗？没有战利品，潘小安又该如何向安国百姓交差？
他在任性，也知道有舍有得才长久。
对于金银土地，潘小安不愿多拿多占。但他对于手下人，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利不起早五更。
自己的理想，终归是自己的。
龙柔理解潘小安的难处。她是个聪慧的女人，更是见多了朝堂风云的女人。
能做成这样，已属不易。
王进被留在兴庆府，由他坐镇中枢，执掌西北这一片广袤的土地。
潘小安离开兴庆府，经过五日行军，来到哭野河渡口北面。
金国人修建的浮桥还在。
潘小安渡过浮桥，桥那头有琼英在等他。
“琼英，你怎么来了？”
“安王得胜归来，我当然要迎接。”
潘小安抱起她，琼英心里满是甜蜜。
龙柔悄悄转过脸。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众人。
琼英瞄了一眼龙柔：“小安，你个大坏蛋。”
潘小安有点尴尬。
这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
大军继续开拔，向着太原府进发。
龙柔识趣的躲到了马车里。她在整理自己的画稿和手稿。
对于外面的事情，她假装看不到。
太原府城墙上，李师师与安心焦急等待。
“师师姐，官人啥时候才能到啊。”
“安心，不要着急。琼英去接了，一会就能回来。”
城下的信马，来来回回的奔跑，传递信息。
太原府的将领，官员和乡绅们，全都出来迎接。
“这是安国的大事。是能铭刻在安国历史上的大事。”
也许，在历史书上，只会写着：安国九年，帝安灭西夏。
但至于是怎么灭的，可能就不会有人在提起。
“报，安王大军已到城外十里亭。”
将领赶忙整理盔甲，文臣赶忙整理朝服，乡绅们赶忙摆上香案。
他们站的整齐规整，虽是初夏，但没有一个人嫌热。
权柄之迷人，由此可见。
城外马蹄声响，尘土却没有扬起。从十里亭到太原府这一段路，竟被他们提前用石子铺好。
这殷勤，这效率，你们能想到吗？
马蹄声哒哒。
潘小安骑在黑枣马上，看着脚下的路，不由好笑。
若是其他排场，潘小安不会喜欢。但能铺一条路，他却很高兴。
这路，他可能走这一回。但以后的百姓出行，就会方便很多。
路，似乎是最公平的存在。
他看着骑在马上的琼英。她骑马的样子很好看。
琼英感受到潘小安的目光，心里甜甜的。
对于龙柔的加入，她没有同意和反对的权利。这权利只有张月如有。
“夫人会生气吗？”琼英想了想，觉得不会。这龙柔，是她们都认识的。
并且，龙柔可是大宋国的公主，比她们每个人的身份都尊贵。
但现在，尊贵的公主，也是她的姊妹，还得管她叫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