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祁同伟已经做出了决定，但他不能立刻将侯亮平调到计生办，因为按照高育良的要求，是让侯亮平当乡长助理。
不管高育良心里究竟想着什么，将来会不会腐败，至少截止到目前，他对祁同伟是仁至义尽的，绝对担得起“恩师”二字。
所以必须找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既让侯亮平无法当上乡长助理，又能给高育良足够的台阶可以下。
为此，祁同伟在乡里搞了个民主评测，想进一步了解侯亮平的工作表现。
遗憾的是，大家知道他和侯亮平都毕业于汉东大学政法系，误解了他的想法，一个个把侯亮平夸上了天。
说侯亮平在乌石村的一年多时间里，给村里修了一条路，还给村集体创收五十万，让村民的年纯收入从六百多元，提高到了一千元，现在乌石村的经济条件，已经是暖水乡数一数二的了。
祁同伟颇为无语，又不能明确表示：你们别光挑好的说，也谈谈不足啊。
最终还是综合办一位名叫张伟的年轻小伙说了几句真话。
他表示，侯亮平虽然给乌石村创收了几十万，但那是破坏自然环境换来的，算不上什么功劳，至于通往村里的路，现在已经毁的不成样子了，和没修差不多。
民主评测会结束后，祁同伟一脸严肃，把张伟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大家纷纷感叹，张伟真是太年轻了，恐怕要为自己的口无遮拦付出代价。
但张伟从祁同伟办公室出来后，一脸的轻松惬意，毫无被训斥过的样子，紧接着，他还跟着祁同伟和刘彬一起上车，出了乡政府大院。
这闹得是哪一出?
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难道也是关系户?
……
乌石村的名字是有来由的，因为那里盛产一种可以燃烧的黑色石头，本地人称之为石煤。
祁同伟来暖水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他从张伟的口中得知，石煤应该是一种没有完全进化的劣质煤，含碳量和热量都很低，只有一千多大卡，远不如优质煤炭。
虽然石煤的质量无法和煤炭相提并论，但依然有不少实际用途，比如烧石灰、烧砖头，或者混在优质煤炭里烧水泥，所以市场需求量还是挺大的。
乌石村旁边有一大片山，全是石煤山，只要扒掉表面覆盖的泥土和植被，就可以直接开采。
侯亮平找来了一个外地老板，以五十万一年的价格，把乌石村的石煤山全部承包了下来，村里那条路也是外地老板修的，不直接经过乡政府，半路往林城市方向去了。
那个外地老板出了大价钱，自然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对乌石村的石煤资源采取了掠夺式开采，每天都要拉十几大货车，一年运走的石煤，市场价值至少不低于五百万。
开采石煤的事情，侯亮平之前大致汇报过，只是因为不了解这玩意，祁同伟便没有直接表态。
对于张伟说的“掠夺式开采”，祁同伟其实也并不太在意，穷地方哪有那么多讲究，那些石煤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换成钱，帮助地方早点把经济发展起来。
他在意的是对自然环境的影响，一旦生态破坏的过于严重，修复起来是个大麻烦，恐怕那点承包费全部砸进去都不够。
还有就是承包费必须要给足，一年交五十万，就要拉走五百多万的石煤，采掘和运输成本有那么高吗?
总不能让那个外地老板吃了大肉，村民们却只能喝口剩汤吧?
从乡政府到乌石村有大概十公里路，前面三四公里还是修的挺好的，不比紫溪到红山的路差，但到了往林城方向的三岔口，后面的路况就没法看了。
因为长期被超载货车碾压，砂石路面早就不成样子，放眼望去，遍地都是积着水的大坑小坑。
祁同伟开着普桑还没走出去五十米，底盘就被重重的磕了一下。
“看来没法走了，这路小车根本过不去。”
刘彬点点头道：“确实，洞太多了，而且还有积水，根本不知道有多深，估计只有货车和摩托车能走。”
张伟则一脸愧疚的道：“两位领导，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您们不了解村里的情况，我应该提醒的一下的。”
“这和你没关系，你告诉我道路已经被破坏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了。”祁同伟安慰了张伟一下，又问刘彬：“要不我们先回去，换几台摩托车再来?”
刘彬却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看向张伟，道：“小张，你先下车等一会，我和祁书记有话要说。”
他知道侯亮平曾经折腾过祁同伟，也明白今天祁同伟去乌石，是为了侯亮平。
等张伟下车后，问道：“同伟，我们是自己人，能不能给我交个底，你对侯亮平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是不是要打压。”
“不是打压，只是想仔细了解一下他的真实情况。”
“难道你要不计前嫌，重用他。”
“并不是我要重用他，是有人要重用他，希望让他担任你的助理。”祁同伟实话实说，只是没提高育良的名字。
但尽管他不提，刘彬还是猜出来了：“是不是你们的老师，高育良书记。”
祁同伟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这个人，虽然不算小气，但也没有那么大方，要让我既往不咎，重用侯亮平，至少他得拿出足够亮眼的成绩出来，但从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他恐怕还不行。
更何况，我早就说过了，你的助理位置是留给刘瑞英的，侯亮平那边，我目前的打算是，最多让他当个科室主任。”
刘彬听到这里，低头思考了一下会，才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这样，你还是不要亲自出面的好，把这事交给我来办。”
接下来，祁同伟和刘彬商议了一番后，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到了乡政府。
而刘彬则在张伟的陪同下，拦了个路过的拖拉机，到乌石村暗访去了。
当天下午，祁同伟一直在等刘彬的消息，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打他手机又没信号，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张伟才急冲冲的跑进他的办公室：
“祁书记，刘乡长被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