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机部。
王老背着手在办公楼走廊里走着，脸色严肃，眼皮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跳着。
早些时候，看到王老这样子众人还不明白咋回事。
不少人还会在路过的时候问好，结果换来的只是王老的嗯嗯声。
可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众人多少也能看出点门道。
每当看到王老这深沉又不安分的样子，一准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而且据可靠人士分析，这不顺心的事情中，大部分都会跟九部有关。
要么是跟九部合作吃了亏，没占到便宜。
要么就是九部‘吃独食’了，心里酸的不行。
总而言之，就是跟九部有关。
不过熟悉两个机部发展的人心里都明白着，双方之间的关系虽然不如九部跟一机部那样亲密，却也是合作无间的伙伴。
最起码，他们这些七机部的人心里觉得，跟九部走的更近一些。
只是这话反应到领导层上，就不是一回事了。
毕竟当领导的考虑事情的高度是不一样的嘛。
所以这个时候，最好别去招惹他。
不然没事也会给你整出点事。
尤其是到年底了，更不想出事。
当然，事情的结果他们也都猜的到。
过会儿走累了也就回办公室了。
当然，前提是别被王老找上门。
霹雳导弹项目研究办公室。
“主任，咱们这位是咋了？”
“一早上都走了三趟了！”
正在研究导弹图纸的严主任听了，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下路过门口的王老，随后侧头看了眼很是担忧的小赵，没好气的说道，“我咋知道？”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你们没事的话就找点活干。”
“别让他看着你们闲着！”
说着继续干活。
这一阵他也有些害怕老王，谁让他整天见到自己就问新式导弹的研究情况。
一次两次，自己还能说‘有想法了，有思路了’给糊弄过去。
可说的多了，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而且前几天九部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
几个在津门工厂工作的传来消息，据说那啥电子厂可是被‘整的’很厉害。
单单一个行政办公室的，原先加上领导什么的三十一个人，最后竟然只留下了六个。
这其中加上两个领导。
这一消息传出来，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啊。
不少人都在暗地里担心着，生怕这不是九部一家的，生怕下一刻降临到自己头上。
这时候，王老在门口来回转着，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事吧。
严主任听着外面走路的声音，然后将身体背过去，尽量别让王老看到。
一旁的几人讨个没趣，然后想到最近流传的消息，再看看自家主任的这副样子，立马想到什么。
于是各个低头忙碌起来。
原先还因为过年发福利高兴了一阵，可紧接着爆出九部清理冗员的事情，就让他们人人自危了。
谁知道这阵风暴会不会刮到他们这里来啊。
屋子外，王老仍旧背着手，一脸的心事！
诚如众人所想的那样，他确实也想要整顿一下七机部。
先前从九部回来后，他就让人调查了下方工厂的情况。
虽然没有九部那般厉害，一个工厂随随便便就能‘搞’出个一百万，但数十万还是很少不了的。
这可都是钱啊。
要是将这部分开支用在正事上，他也不用四处打秋风了。
然而，他们七机部终究不如九部那般有魄力，有能力。
真要是将那些部门清理掉，那清理下来的人怎么办？
怎么安排？
他们可没有更多的岗位安排这些人啊。
想到这里，王老就感觉心里堵得慌。
明知道症结所在，偏偏拿其没办法。
明明解决问题就能更好发展，偏偏不敢解决。
这事儿，真他娘的难受。
走廊里又走了个来回，王老开始琢磨九部的解决办法。
思来想去后，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这让不少关注王老动作的人心头凉飕飕的。
“他娘的，老子要是能搞出个复印机就好了。”
王老嘴里嘟囔着，心里都是羡慕。
九部的复印机一出来，那绝对创收的项目啊。
估计能安排不少人，更能带动不少工厂啊。
不过这事他也只是想想。
九部能这么做，那是人家有能力。
他们呢？
能力不是没有，只是没有那么多。
所以，这九部的办法啊，他们是真的学不来。
“领导！”
就在众人担心着王老会不会推开门进来，或者哪个部门成倒霉鬼的时候。
突然间有人在走廊里叫了一声。
一瞬间，众人心头一松。
终于有人站出来了！
不少科室的人贴在窗户上，然后有人喊道，“是冉主任！”
“谢天谢地，我年终总结还没写完呢，冉主任就是俺的大救星啊！”
几人庆幸着，更有人欢呼起来。
严主任也是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担心王老跑进来让他下不来台了。
不过，这时候老冉找他干啥？
走廊里。
王老正琢磨着怎么跟九部多要一些资金，不是说眼红九部挣得钱多，实在是七机部的摊子真不小。
当然，这琢磨也不是瞎琢磨，更不是两嘴一张一闭就厚着脸皮去要。
而是想着怎么跟九部‘做买卖’。
是的，王老在这走廊里来回走着，就是想看看，哪一些项目更够跟九部联系上，搭个顺风车，顺便挣点钱。
谁知道自己正琢磨着呢，就听到有人叫他，直接将他思路打断啊。
不过当看到是谁后，脸上的不悦立马消散。
“冉主任，你这是有啥事？”
面前这位可是有大用的。
不说其能力，就是好其身份，杨小涛的岳父啊。
要知道女婿可是半个儿，也是当爹的人。
有些事情，这位出面可比自己有用多了。
“领导。确实有点事。”
冉父并没有觉察到王老脸色的变化，现在他是一门心思扑在火箭上，为了配合九部的卫星能够发射的更高，说是殚精竭虑亦不为过。
“有事好啊，走走，咱们去办公室说。”
王老最怕的就是没啥事，然后来要钱。
如今有事，说明是真的遇到问题了。
这遇到了问题就得解决啊。
而解决问题的途径就得仔细琢磨琢磨了。
冉父看着王老热情的往办公室走去，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他就是想来汇报一下火箭研发的情况，顺便想要解决涡轮泵的故障问题。
这也不算是大事，只需要跟王老提一下，然后让有关部门抓紧时间改进涡轮泵就行。
可现在...
看着王老大摇大摆的往回走，没办法只好跟上了。
来到办公室，王老就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随手招呼秘书泡茶。
“领导，不用麻烦了，就是件小事，跟您汇报一下就行。”
冉父制止秘书泡茶，可跟了王老这么多年的秘书在王老进来的时候就知道对方的打算，于是笑着说道，“冉主任，您这一天到晚的忙个不停，这歇一歇，喝口茶。”
“也是劳逸结合嘛。”
说着就熟练的倒水泡茶。
王老对自己秘书的话很是满意。
见此，冉父只好坐在一旁笑笑，“那就麻烦了。”
说完后，这才看向王老，“领导，这次来主要是跟你汇报一下工作进程。”
王老听了点点头，让冉父继续说下去。
其实在心里根本就没正经的听，实在是这火箭研发进程什么的，他只需要知道点就行。
上级问起来有的说就好。
其他的，都是由老钱来把控的。
等冉父说完，王老只是在脸上挂着笑容点点头，“嗯，不错，你们做的很不错。”
冉父笑笑，虽然听出话里的应付成分，但被认可还是很高兴。
“领导，我们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是火箭发动机的涡轮泵经常出现事故。”
“尤其是现在我们承接的高轨卫星，需要更多的燃料，工作时间也更长。”
“比起先前咱们的火箭，要求也就更高...”
冉父将困难说出来，王老再次点头，“好，这件事我让下面的工厂多关注下，你们将技术要求报上来...”
王老正说着，突然停留片刻，然后立马脸上为难的说道，“不过这件事你们也不要抱太大期望。”
冉父一愣，怎么突然间话风就变了？
不应该是敦促下面的工厂全力以赴，克服困难，完成任务吗？
咋就别抱太大期望了？
这问题要是得不到解决，那还干个屁啊。
冉父有些摸不清王老的心思，只能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一口。
王老也不着急继续说道，“咱们这下面的机械厂什么水准你是知道的。”
“说白了，一般的小问题还能解决。”
“可要是碰到大问题，别说是咱们了，就是其他机械厂也搞不定。”
王老说着还瞅了眼冉父。
果然，听王老这样说，冉父还真赞同的点点头，这让王老心里有些愧疚，欺负老实人的愧疚。
“所以啊，你回头看看，要是这技术要求太高的话，干脆就找能做出来的人，省的耽误时间，浪费材料。”
冉父再次点头，然后想到什么，“领导，这要说哪一家实力强有把握的话，我觉得还是九部那里保准些。”
“您看，要不要跟九部联系一下？”
王老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个大拇指，可脸上仍旧是一副为难样子。
“这个，总是麻烦他们，不太好吧。”
冉父听了却是摇头，“领导，这个项目本来就是我们双方之间合作来的，出了问题，自然要一起解决。”
“否则，也会耽误他们的卫星计划。”
“我觉得，这是正常要求，他们不会拒绝的。”
听冉父这样说，王老在心里又给冉父竖起个大拇指。
“唉，这件事啊，说起来还是咱们的基础不牢靠啊。”
王老突然间转换话题，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样子。
冉父没听明白，继续喝茶。
王老有些无语，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了，这家伙就不知道往后问一句？
太老实了。
可都到这里了，自己不能不说啊。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对冉父这种老实人，还是直来直去的好。
于是轻咳一声，将冉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这才严肃说道，“想要打牢基础，不能只靠咱们自己闭门造车啊。”
“我看，这次借着这个机会，咱们跟九部合作下，以后他们想要做什么东西，想要研发个啥玩意，咱们七机部有的也可以参与竞争一下嘛。”
“这样可以互相促进成长不是？”
“而且也能让咱们的这些人认清自己的位置，省的一天到头觉得天老大地老二自己老三似的，不知天高地厚...”
王老开启说教模式，火力全开。
面对王老这样的‘精英’，将技能点都加到‘专业’上的冉父根本不是对手，在忽悠一阵后，就稀里糊涂的离开办公室。
直到出了门，想起答应王老的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
只是这样下来，自己又得去找女婿了啊。
可怜他一个研究员，就想着好好做研究，咋就这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