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澜清略一犹豫，说道：“席玉，我想见你。”
“但，”她想起不久前才放过的狠话，补充道，“我绝对不是想你了，而是有话要对你说。打电话总不如见面方便。”
毕竟是席玉见不得光的回忆，怎么好轻易宣之于口？
在电话里谈，总显得没那么尊重他。
御章居。
盛澜清刚坐下，就被眼前熟悉的折纸星星给惊住。
足足有矿泉水瓶那么高的宽口甁，里面盛了几十颗折纸星星，隐隐可见内部的墨色笔迹。
她对这样的字迹实在太熟悉了，还曾经亲手一笔一划地模仿过。
这是席玉的字，铁画银钩又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风流印记。
席玉注意到她的眼神，轻笑着说道：“你替我折了一瓶，我总该要再回你一礼。”
盛澜清微怔，瞥见放在她身前那杯温热的玫瑰奶，低声喃喃：“我已经不喜欢这些了。”
她当初折的时候，只想着每一个字、每一颗精致的星星，都是满满的心意，用再大的价钱都换不来。
席玉对此弃之若敝履，她只觉得伤心。
可是后来进入社会，她才懂得这些心意既贵重又廉价。
一颗真心，有时候还不如一百块钱来得重要。
“没关系，”席玉浅浅笑了起来，轻声道，“你只当这是送给十八岁的盛澜清。”
盛澜清接过话，认认真真地说道：“可我喜欢它的时候，你不喜欢。风花雪月于你，其实是最无用的玩意儿。”
“只是你现在什么都不缺了，所以才想起我来。”
“我扪心自问，虽然容貌算不得上等，但总还是能当个点缀。更别提我喜欢过你，所以对你来说，我比别的女人更安全。”
或许她当初不主动找上门，席玉的身边还会出现另外一个女人，同样的心性单纯、还会更依赖他。
凭借席玉编织的天罗地网，初涉情滋味的年轻姑娘，恐怕很难不深陷其中。
她其实一点儿都不特殊。
席玉沉默了片刻，并未做出任何解释。
“清清，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
他解释不了自己对盛澜清的感情。
有时候他也曾想过的，如果没有遇到他，或许也会有别的女人占据他心底的位置。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遇见各色容貌性情的女人不知凡几，都没让他心动过。
唯独盛澜清，只是刚一想起，就会让他心痛。
似乎他本身心神俱裂，都不如她的一颦一笑、一次蹙眉来得重要。
盛澜清蹙起了眉，严肃地望着他，说道：“我觉得席渊好像不太对劲儿，我碰见他只是个巧合。但是没有这个巧合，他只怕也会主动送上门。”
“而且，”盛澜清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今天跟我说了一件事，他说你……说你……”
她有些说不下去。
若此事为真，那么旧事重提，无疑是对席玉的伤害。
如果是假的，也不见得会让他有多高兴。
席玉望向她变幻的神情，慢慢地笑了起来，眼眸里凝了寒意，却不是冲着她来的。
“清清，我不想骗你。”
他语速极慢地说道，似乎毫不在意。
“我确实是差一点，就被人毁了。如果不是那天刚好心情极差，只喝了一点点亲生母亲递过来的水，又刚好对药物过敏，反应极大，提前醒了过来。”
“席家的小公子，现在就是一摊烂泥。好在一切都没有发生，否则我不会有勇气追求你，妄想自己也是能得到幸福的。”
盛澜清的眼睛莫名有些酸涩，心底涌上想要原谅他的冲动。
但又不知道，为了他去赌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到底值不值得。
“我知道你……家庭的原因，你可能很不愿意踏足婚姻，这不是你的错。可是……”
她抬眼望向他，眼眶微红，认真地说道：“我是想要成家的，如果你不愿意，也没有必要为了我改变自己。我们可以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一辈子的好朋友？”
席玉若有所思地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俯身凑近她，微眯了眼，问道：“什么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要我做一个安静守护你的骑士，看着你跟别的男人谈笑风声，直至调情结婚吗？还是要看着我的孩子，被别人抱住，还甜甜地叫对方父亲，反而对我没多少感情？”
“清清，我还没这么伟大，能做到爱在心里口难开。还是说，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盛澜清认真想了想。
换作平时，她一定能敏锐地感知到席玉的情绪。
但现在，嗜睡和疲惫时时包围着她，让她只将席玉最后一句话收入耳底。
“我确实有想过这件事情。顾怀若性格温和，学历高，工作也稳定，是个好人选。唯一不好的就是，他父母不太同意我们的婚事。”
“付青珩其实也不错，年轻又赤忱，但是不太成熟，恐怕承担不起一个家庭的责任。办公室恋情容易影响工作。”
“席渊身上一堆破事，肯定不用考虑，太麻烦了。”
“至于其他人选，我又觉得不太好，过分普信了。”
盛澜清诚恳地望着席玉，问道：“他们都各有利弊，不如你替我拿个主意？你不是一向很会权衡利弊吗？”
席玉定定地望向她。
“盛澜清，”他嗓音微哑地开口，将桌面的一把折叠刀递给她，“你如果想让我死，直接冲这里来。”
他握住她的手腕，眼睛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让刀尖往胸膛处撞去，直至最后细微的距离，才松开了她的手。
“不要让我有挣扎的机会，更不要让我学会反抗。”
“我是人，我的身躯也是血肉之躯，会受伤、会痛，也会难过。只有这么一颗心，都捧给了你。你连一个考虑的机会，都不曾给我吗？”
盛澜清怔怔地松开手，任由刀滑落在地，跟大理石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你又在欺负我了，”她低声喃喃道，“我给过你机会的，你又不肯要。”
她也是要面子的啊，不顾一切的又不止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