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璃没有真正出手则已，不再试探范长亭的虚实之后，此时的天空之上已经不是平地起惊雷那么简单。
缥缈剑阵冠以宗门之名，本就不可小觑。
如果说之前在截杀紫袍公公之时以一人之力操控实属勉强，那么在证道剑仙以后，现在的莫长璃已经游刃有余。
她话音落下，七柄飞剑已经朝着范长亭爆射而去。
无论角度也好还是速度也罢，俱是妙至巅峰。
范长亭深吸一口气，以气御剑掐指成诀，长剑笔直而去。
同时他向后退了两步，默念了一声“剑来”。
皇城武库之内，无数长剑忽然颤鸣不止。
这些长剑有的来自于名匠打造，有的来自于浩瀚江湖。
虽然来历各不相同，但是能被收录于这里，就注定不会是平常货色。
刹那间风起云涌。
无数长剑兀自出鞘，穿破武库的琉璃屋顶直上云霄。
范长亭随身长剑虽然堪堪划过那七柄紫雷环绕的水剑，却只是稍稍减缓了那雷霆万钧之势而已。
不过对于范长亭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那借来的无数长剑汇聚成龙，于水剑即将透体而过之时，堪堪挡在了身前。
天空之中再度有无数电蛇狂舞。
电芒所过之处，无数长剑瞬间化为齑粉。
先斩龙头，再劈龙身。
黑云压城城欲摧，泰安城内终于有雨落下。
不过却是一场随风飘散的铁粉大雨。
七柄水剑破至龙尾之时，终于变成了强弩之末，消散于天地之间。
仅仅一击之威而已，范长亭所借来的长剑就被毁去了三分之二还多。
见到此情此景，那负责看守武库的管事顿时抱头痛哭。
他虽然未入江湖，却对江湖充满了向往。
而且因为身负金刚境修为的缘故，对武库内的长剑都爱不释手。
每每提起那些或直白或晦涩的剑名，他都如数家珍。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虽然武库属于千夜皇朝、属于龙椅之上的那位九五之尊，却也能算得上是他的珍藏。
曾经有手脚不干净的下属利用看守之便试图盗取长剑换取银钱，被他发现之后简直怒不可遏。
并未给那人一个痛快，而是当着其余看守的面残忍折磨致死，手段堪比凌迟之刑。
如今这些被他视为己物的长剑被毁去大半，怎么可能不痛心疾首？
七柄水剑消弭于无形，莫长璃仿佛早有预料。
虽然范长亭不过是个合道境界的高手而已，但是此人和当年的林如海一样，都有以合道杀归墟的资本。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身死道消？
莫长璃长袖挥动，剑阵的空缺之处有巨大水剑再度凝聚成形。
只可惜没了紫雷的加持，威势已经打了折扣。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莫长璃虽然在稳固了归墟之境之后一日千里，但终究时间尚短，只论气机的丰沛程度，根本无法与猥琐老头那种不知道在观星楼内画地为牢了多少年的老怪物相提并论。
窥探天机要适可而止。
借用天地之力当然也不会无穷无尽。
以莫长璃现在的本事而言，这已经到达了她的极限。
这位白衣白发的女剑仙轻启朱唇道：“一介散修莫长璃，再还礼。”
她心念微动，又有七柄水剑携紫雷之威向范长亭飞射而去。
范长亭无奈叹息，轻声道：“剑再来。”
泰安城内无数江湖游侠的佩剑也好，还是兵器铺内摆放的长剑也罢，悉数飞入空中。
以之前借来的长剑变龙尾为龙头，范长亭打算以新借来的长剑重塑龙身龙尾。
虽然这些长剑相对于皇城武库珍藏未免太过粗制滥造了一些，但是数量远远胜之，想来再抵挡一波水剑并不算难事。
然而这位国士无双的谋士却没想到，那些长剑竟然在不足三丈的地方戛然而止。
无论他如何疯狂催动气机，新借来的长剑都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纹丝不动。
屡试无果之后，范长亭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无用功。
他心里明白，这都是莫长璃的手笔。
剑仙之所以被称之为剑仙，除了剑意无双之外，御剑之术更是鬼神莫测。
以莫长璃的修为和境界，要“截断”他的气机简直轻而易举。
甚至取而代之，掌控那些长剑也并非难事。
只不过以莫长璃的剑仙之境，她对这些和废铁没什么区别的长剑不屑一顾罢了。
不然腹背受敌之下，范长亭深陷的险境只会更加雪上加霜。
于皇城武库内借来的长剑终于悉数灰飞烟灭。
紫雷环绕的水剑也消散了其中之三。
剩余四柄冲破重重阻拦，终于来到了范长亭的面前。
这位国士无双的谋士以随身长剑悍然挥出，气机毫无保留之下，总算逐一摧毁。
虽然挡住了第二波水剑，但是他也身负重伤。
范长亭倏然喷出一口猩红鲜血。
就算已经摇摇欲坠，却还是以仅剩的气机维持着凌空不落。
范长亭强提一口残存气机，遥望杀机不减的莫长璃，沉默不语。
可笑自己还妄想能以合道败归墟，就算不如紫袍公公那般惊世骇俗，至少也能窥探归墟之境的奥妙所在。
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双方之间的修为和境界有天壤之别。
莫长璃尚且未出全力，甚至很可能只动用了三成而已，他就已经毫无招架之力了。
容不得范长亭多想，一道清冷的声音已经响彻于天地之间。
“莫长璃代徒儿陈凝雪，向先生还最后一礼。”
话音落下，最后七柄紫雷环绕的长剑倏然飞出。
其中除了六柄由水凝聚之外，还有莫长璃那把大黄大紫萦绕的本命长剑。
剑未至而剑气已至。
范长亭脚下刚刚借来的“破铜烂铁”几乎在瞬间化为漫天铁屑。
我命休矣。
自知无法抵挡，范长亭缓缓闭上了双眼，毫无半点开口求饶的意思。
我范长亭可以认命，却宁死不屈。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有负圣恩了。
这位国士无双的谋士已然抱了必死之心，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死。
正当他即将身死道消之时，新帝朗声道：“且慢！”
七柄长剑倏然悬停于范长亭身前，堪堪刺入青色长衣。
莫长璃望向当朝天子。
新帝淡淡一笑，道：“倘若朕收回旨意，可否留范先生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