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者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只是相对于殷雨晴的莫名其妙，年轻的世子殿下不由感叹归墟之境果然是归墟之境，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楚狂人确实是归墟之境，然而因为失了神志，一身修为已经大打折扣。
遇上合道境或许还能轻松碾压，但是在真正的归墟之境面前，不能说不堪一击，只能说相形见绌。
这具阴魄傀儡能借用天地之力是不假，代价却也非常巨大。
毕竟在“借用”之前是要先进行“沟通”的。
按照猥琐老头的描述，这种沟通玄而又玄，非要用一个词汇来形容，那就是雾里看花。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模糊不清，可要是真正走到面前，除了能看到具体的繁花似锦，还能闻到阵阵幽香。
而这个“走”的过程，就需要神志来判断方向。
倘若凭借以前借用过天地之力的本能来故技重施，哪怕楚狂人经过修养之后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正值巅峰的气机也要被消耗个七七八八。
原本叶世离并没有打算让楚狂人借用天地之力，可是灰衣老者召唤紫雷的行径却带来一个莫大的契机。
年轻的世子殿下在取代了楚狂人的阳魂之后多少也能了解此人的修行的功法如何。
不得不说这货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墨梵和楚狂人的匹配度极佳。
功法与神兵相得益彰，再加上灰衣老者引动了天地异象，阴魄傀儡这才有机可乘。
简单形容来说就是灰衣老者已经吹散了迷雾，这个时候就是傻子都能轻而易举找到繁花的所在之处。
用这种投机取巧办法，楚狂人总算以相对微小的代价借用到了天地之力。
你用雷，我用云。
互不影响。
这不过分吧？
黑珠与龙卷倏然相撞，前者瞬间化为齑粉消弭于天地之间。
无数气劲被龙卷疯狂弹射，地面仿佛被漫天而落的冰雹砸过一般，布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坑洞。
落石镇内陡然噼啪作响，有人在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还以为是过年在放鞭炮。
然而在回过神来以后，就知道外面又有人在以武犯禁了。
对于这种在镇子里早就司空见惯的事情，习以为常的人便躺下来换个姿势继续睡去，而胆小如鼠之人则会蒙着被子瑟瑟发抖。
黑珠与龙卷的撞击持续了盏茶时间。
等到黑珠悉数炸裂，龙卷也随之消散。
乌云散去，明亮的月光重新洒向了大地。
殷雨晴之前居住的院落此时已经面目全非，房屋化为砖石瓦砾不说，地面之上也满是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沟壑。
也幸好她生性喜静，这个院落在落石镇内形单影只，不然周围的邻居可就遭殃了。
灰衣老者没有再借第三剑。
既然已经看出了那铁甲覆面之人的伎俩，就没必要为别人做嫁衣。
他无声无息的飘然而至，落在楚狂人面前。
阴魄傀儡几乎本能的一剑刺出，却被灰衣老者手掌准确无误的按住了剑尖下方半寸之处。
如同打蛇打七寸，墨梵颤鸣不止。
楚狂人单臂横在胸前，硬抗了灰衣老者另外的一掌。
既然剑不能近，那便倒卷而回。
楚狂人持剑的右手向后画了一个大圆，卸掉了灰衣老者的气劲之后骤然折返。
剑柄以撞钟之势狠狠撞向了对方的胸口。
灰衣老者视而不见，同样拍向楚狂人的胸口。
双方同时发出闷哼之声，又同时倒滑出去。
灰衣老者率先止住后退势头，向楚狂人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他心中默念道：“剑来。”
城内某处破败的小院忽然有长剑冲天而起，周身有萤黄之气环绕不止。
同样是萤黄之气，只论浑厚程度，殷雨晴连给灰袍老者提鞋都不配。
不过这也说明老剑神口中半个徒弟的事情所言非虚。
长剑落于灰衣老者的手中，他的气机瞬间攀升了一个层次。
楚狂人虽说慢了一步稳住身形，却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阴魄傀儡反手持剑与灰衣老者袭杀而来的长剑碰撞在了一起。
刹那间火星四溅。
一阵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声过后，楚狂人倏然松开了墨梵。
长剑落在早已蓄势待发的左手，当即便是一剑刺出。
这一招很是吊诡，让人猝不及防。
灰衣老者却面带笑意，手腕微微一拧，便从容不迫的挡下了这一剑。
双方互不相让的缠斗在了一起。
殷雨晴已经瞠目结舌。
她自诩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归墟之境的隐士高人如何出手。
偏偏今日就有两人捉对厮杀，让她深受震撼。
剑法之精妙，剑招之绝伦，令她叹为观止。
叶世离也被楚狂人和灰袍老者的你来我往吸引住了心神，但是他与殷雨晴也能受益匪浅的最大区别就是还能偷师为己用。
只是双方交手的速度极快，他也只能暂时将某些剑法和招式死记硬背下来，等此战过后才能细细琢磨其中的精髓之处。
楚狂人虽然身负归墟之境的恐怖修为，但他终究有所缺陷。
叶世离没来由的想起了田忌赛马的典故。
毫无疑问，这具阴魄傀儡就是归墟之境里面的下等马。
那位灰衣老者则不然，至少也是中等马。
尽管这个比喻有些不太恰当，甚至多少还有侮辱人的嫌疑，却说明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狂人已经渐露颓势。
终于在又一次错身而过之后，他轰然倒地。
楚狂人一息尚存，灰衣老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身上布满了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尤其以背后斜长的深可见骨最为致命。
可就算是到了强弩之末，以他归墟之境的修为，似乎要杀一个最多只能跻身合道伪境的离州世子也并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
院内寂静无声，仿佛落针可闻。
灰衣老者忽然转身，一脚踹飞了不自量力的樊冬灵。
这位销魂阁的花魁本以为有机可乘，却没想到哪怕动用了隐匿符也没能逃过对方的感知。
灰衣老者深吸一口气，望着年轻的离州世子，缓缓开口道：“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叶世离紧咬牙关，摇了摇头。
夜空之中再度有乌云凝聚。
灰衣老者借用了今天还能够承载天地之力的最后一剑。
他以气御剑，雷剑便朝着叶世离爆射而去。
年轻的世子殿下依旧不为所动，面色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雷剑狂暴袭来，却最终停在了他的眉心处未进分毫。
叶世离顿时如释重负。
灰衣老者语气中满是无奈，道：“为何不躲？”
叶世离心有余悸道：“因为本世子笃定你不敢痛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