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正是晴空万里，但是李默玄却凭空感觉到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沉重气息。
他重重叹气道：“你们这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叶世离点点头，说道：“我如今已经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
“朝廷辱没了你这等人才，竟然让郭景焕成了状元，当真是有眼无珠。”
“而我不一样。”
“只要你归顺了我离州，莫说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等将来裂土为王，你就是名正言顺的位极人臣。”
“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
在叶世离看来，或许现在的李默玄还比不上元西塘和范长亭，但是假以时日，肯定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若非如此，他才懒得说这么多废话。
李默玄沉默片刻，反问道：“世子殿下就不怕我假意委曲求全，实则包藏祸心？”
叶世离笑眯眯道：“我当然怕。”
“所以你哪怕真的为我离州所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你也会活在我们的监视之中。”
“大到你见了谁说了什么，小到你和哪个女人上了床又坚持了多长时间，都会事无巨细摆在我的桌案上。”
这话实在太过露骨，李默玄嘴角抽搐道：“你还真是坦诚。”
叶世离哈哈大笑道：“我对你诚心诚意，自然没什么隐瞒的。”
“我知道你这人不怕死。”
“但是在死之前，不如先和我打个赌？”
李默玄微微一愣，饶有兴致道：“愿闻其详。”
叶世离正色道：“干脆你先留在离州。”
“如今边境战事吃紧，急需你这样的文人为我父王分忧解难。”
“你帮我父子二人对付抚玉国，这不算背叛朝廷有负圣恩吧？”
“倘若我离州侥幸灭了抚玉国，你便死心塌地的留在这里。”
“可要是我们兵败如山倒，你是去是留，我绝不阻拦半分。”
“就以一年为期，你以为如何？”
李默玄紧皱眉头，说道：“世子殿下一年内就要灭了抚玉国，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
在他看来，抚玉国固然吃了几场大败仗，而且由于大梁国悍然出兵的缘故，已经面临背腹受敌的境地。
甚至伽罗王国和蛮族之地也在蠢蠢欲动。
一旦丰谷城有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即便如此，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离州那点兵力，想在短短一年之内就拿下抚玉国，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李默玄一脸不相信，殊不知在叶世离的计划之中，用一年的时间来灭掉抚玉国还是最坏的打算。
离州固然兵力吃紧，但却有无数的杀手锏。
先前以两千枚爆炸符重创抚玉国骑兵的手段只是其中之一。
他还有符阵。
再加上水镜符的即时通讯和苍鹰视角能将敌军动向尽收眼底，已经能轻而易举的做到料敌先机。
所以哪怕是没有玄武重甲的锦上添花，只要他合理利用这些手段，凭借离州兵甲的骁勇善战和悍不畏死，几乎就能做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降维打击，这就是叶世离的底气所在！
他故作高深莫测道：“废话少说，就问你敢不敢赌吧！”
李默玄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视死如归道：“我这人虽说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忠臣不侍二主，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老言古语说上了贼船可就下不来了。
李默玄不傻，如何看不出叶世离的如意算盘？
口口声声说一年之后放任他是去是留，看似赌约公平合理，实则根本就是包藏祸心。
不管离州能不能笑到最后，秦家天子都不会再接纳一个帮过离州的臣子。
李默玄树读圣贤书，若是连这点气节都没有，岂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冥顽不灵，那就只能送你上路了。”
叶世离冷笑一声，伸手探入窗子，将酒壶放在了桌案上，沉声道：“你好歹也入朝为官了一段时日，应该知道这酒壶的机关所在。”
“里面分成两个部分，按下机关与否，就能控制倒出来的是不是毒酒。”
“原本我想以此和你打第二个赌，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没这个必要。”
“该怎么做，你心知肚明。”
“既然你不怕死，干脆就别污了我的手！”
李默玄笑了笑，说道：“多谢世子殿下亲自送我上路。”
“可惜我没能生在离州，辜负了世子殿下的一番好意。”
“倘若来世还有这个机会，我一定为世子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站在离州的角度，无论是那位离州藩王也好还是眼前的离州世子也罢，李默玄知道父子二人的所作所为都没有错。
尤其叶世离的爱才之心更是没有半点惺惺作态。
抛开敌对的立场不谈，他也凭生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奈何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李默玄话音落下，便拿起了酒壶。
这位当朝新科榜眼郎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机关所在。
将整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李默玄便闭目等死。
不过片刻时间而已，小腹中便有剧痛传来。
起初还能忍受，但是很快就让他痛不欲生。
嘴角开始抑制不住的流出鲜血，李默玄的视线开始模糊。
只听扑通一声，这位当朝新科榜眼郎从椅子上摔落在地。
不仅浑身抽搐，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叶世离面无表情的看着李默玄生不如死，直到他一动不动，眼神始终冰冷如死物。
李默玄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竟然悠悠转醒。
然后他发现自己不仅躺在原地，甚至还保持着“死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而年轻的世子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入了屋内，此时正负手而立在另一侧的窗前。
眼神深邃，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默玄踉跄起身，语气复杂道：“为什么不杀我？”
叶世离头也不回道：“因为还没到时间。”
“半月为期，这是我的底线，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但是在那之前，我不介意先让你知道死是个什么滋味。”
“你刚才说，如果有来世，愿意为本世子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现在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不知道说话算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