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弃说那话的时候，眼眸垂着，看上去格外可怜。
江岁晚下意识的想要摸摸他的头，他想说，不是的。
他不是被所有人抛弃的那个，可是他手还没有伸出去，沈弃反而先一步的退开了。
他抬头看着江岁晚，眼里的悲伤似乎被藏起来了，看不出太大端倪。
他看着江岁晚，眼眸深邃，“师尊，我知道待在我身边让师尊很难过。”
“我也知道这份感情对师尊来说是累赘和负担，师尊厌恶我，也是正常的。”
“师尊说的对，没有谁可以永远陪着谁。”沈弃和江岁晚拉开了一点距离，他垂眸凝视着江岁晚的眉眼，像是要通过眼睛把人刻进心里似的，“只是师尊，我会一直等，我会一直在。”
“我会永远爱着师尊。”
他眼眸澄澈炙热，还带着一丝丝潜藏的悲伤，那情绪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扎得江岁晚心脏抽痛起来。
……永远爱着他吗？
江岁晚看着沈弃，看着这个他曾经千般纵容万般迁就的孩子，看着他满眼虔诚爱意，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被这个念头吓到了，一时心乱如麻，于是堪称狼狈的移开目光。
沈弃把他的异状都收入眼底，脸上却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忧伤又卑微的样子。
倒是一旁的云霏意和墨祈终于品出了他的不对劲。
云霏意脸都白了，完了，小师弟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动心了。
她那么大一个温柔帅气迷人体贴的小师弟啊！
怎么就被猪拱了？！
没想到大师兄千防万防，防了前来求娶拜见的男男女女，却唯没防住小师弟身边的这个小狼崽子啊……
完蛋了。
云霏意好看的眉眼都快皱成一团了。
大师兄还在闭关，等他出来……云霏意看了眼一脸心痛的自家那单纯好骗的师弟，等大师兄出关，还不知道会发展到哪一步？
她都不敢想，要是大师兄闭关出来发现小师弟被沈弃叼走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墨祈不关心江岁晚和沈弃的事，今天这一幕，倒也在意料之中。
他倒是对云霏意比较感兴趣。
他看着云霏意脸上从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到黑一阵的神情，有些好笑。
他身边少有云霏意这样的人。
喜怒爱憎都不掩饰，生动又鲜明。
云霏意平时虽然看似贪玩贪吃对什么都新鲜好奇，实则还总是大大咧咧爱闯祸，看着没心没肺的样子。
可是……墨祈总是会想起和云霏意的几次并肩作战，想起那个不管什么时候似乎都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身影。
在血与污浊交织的世界里，她似乎永远都不会倒下。
可这样一个人，却又很心细。
她会在弟子们恐惧时给他们鼓励，会在小孩子不高兴时给哄他们，给他们带好吃的，也会真正为身边的人去考虑……
她总是一袭红衣，像是灼灼盛开的花。
但墨祈觉得，云霏意像是一朵有温度的云。
自由洒脱，却又柔软通透，还带着暖和的温度。
他看着云霏意出神，云霏意并没有察觉他的目光，因为此时她的脑海里已经有脱缰的野马疯跑了几百个回合，此刻，她的神情已经堪称狰狞。
完蛋了。
要是被大师兄发现，在大师兄闭关后，应该扛起宗门大任的她，不仅没有好好待在宗门处理事务，还让小师弟被猪拱了，她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简直不敢想。
云霏意很绝望。
然后她看到她最亲爱的小师弟居然主动去抱那小混账，于是她更绝望了。
江岁晚轻轻抱了一下沈弃，因为沈弃方才对他说：“师尊，可以抱抱我吗？”
沈弃说：“就当是告别。”
沈弃说这话的时候，姝丽妖冶的脸看上去格外脆弱。
于是江岁晚轻轻抱住了他。
沈弃揽着他，像是从前每一次撒娇一样把头埋在江岁晚脖颈处。
过了很久很久沈弃才放开江岁晚，临别的那一刻，他在江岁晚耳边轻声说：“师尊说过不会不要弟子的。”
沈弃嗓音很轻，带着一丝丝委屈的意味：“大骗子。”
江岁晚抬头，看到他的眼睛，眼眶很红，眼底蕴着细碎朦胧的光。
这句话和他的眼神像是一棵藤蔓猛然扎进了江岁晚的心脏，然后在他血肉里发芽长出了根系，牢牢的把他整个人一点点的缠住了。
那一瞬间江岁晚几乎有一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可最后，江岁晚还是走了。
他的家在上清，不在魔界。
江岁晚还是走了。
他看着沈弃如同雕塑一般凝固在魔界那片开满了桑若花的土地上，看着沈弃的身影成为一个模糊的点，然后一点点淡出他的视线。
江岁晚御剑飞行，心脏一片空荡荡的茫然和刺痛。
云霏意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黎宿说的对，这是小师弟的“劫”，只能他自己渡，她不应该过多干预的。
……
沈弃凝望着江岁晚远去的背影，眼神阴鸷幽深，怎么看都和方才那个卑微的小可怜毫不沾边。
什么放手，洒脱大度，默默守护的鬼话，都是假的，他演出来的。
可师尊不要他了的那些痛苦和委屈是真的。
小白冒出头来，问他：“主人既然不舍，为什么要放江仙君走呢？”
放师尊走？不可能的。
沈弃笑了一下，“有时候，凡事不能逼得太紧。”
况且师尊的底线，他已经试探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
他也抽空去处理点事，他要先去把那些能威胁到师尊的所有因素都排除了，再去见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