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再次陷入一片五彩斑斓的光斑中。
江岁晚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
他知道沈弃的过往会很不好，可是他没有想到沈弃会这么惨。
江岁晚忽然很难过，如果自己能早一点遇到沈弃，遇到那个惨兮兮却又顽强生长的小孩，如果早点遇到沈弃，那是不是就可以把他带回去，他是不是就可以少吃一点苦？
可惜没有如果。
眼前再次亮起，江岁晚的目光下意识的去寻找沈弃所在的位置。
天蓝似海，蓬松柔软的白云懒洋洋的在天空挪动。
四季常红的枫树下，白衣似雪的仙人轻轻揉了揉小沈弃的头，眼里含着淡淡的宠溺。
小沈弃看着仙君，眼眸像是亮晶晶的星星。
那是……自己刚刚把沈弃带回濯月峰不久的画面。
这也是迄今为止，江岁晚见到的，沈弃过往一生记忆中最温和干净的画面。
他前几次看到的沈弃，他都是在阴暗充满恶意的环境下被各种欺凌，打骂。
江岁晚看着满眼羡慕和笑意的沈弃，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意味。
他很庆幸，自己把沈弃带回了上清，并收为了徒弟，而不是让他一个人在尘世中辗转流离，被世界的恶意硬生生的逼成了偏执阴鸷的反派。
江岁晚跟在沈弃身旁，看他每天刻苦练习法术，看他钻研各种阵法符箓，以及做饭和各种……偷看自己？
江岁晚很早之前就发现了，沈弃格外躲着偷看自己。
这是很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沈弃大概是害怕自己再次受到抛弃。
所以那时被偷看的江岁晚默许了沈弃的这种行为。
江岁晚想，或许沈弃对自己产生那些不可名状的想法，确实也有一部分他的责任，因为有时候，他确实太纵着沈弃了。
那时的沈弃，眼里心里除了修炼变强就是自己这个师尊。
他会因为自己的一句夸赞和一个浅笑就高兴好久。
他会记住自己的喜好还有爱吃的东西，然后在下一次见面时给自己准备。
他记得自己的每一个习惯和每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代表什么，从不让自己担心。
其实很多时候，江岁晚表情并不明显，那些看向沈弃的眼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和意义。
可是沈弃却会把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当做宝贝一样珍藏起来，珍之若重的放入脑海积攒。
好像自从被自己收为徒弟后，沈弃的世界里就都是自己。
从遇到自己开始，沈弃的记忆，每一处都有自己。
那么卑微，又那么虔诚。
江岁晚看着，既心痛又心酸。
直到他看到了沈弃在一次帮云霏意买话本时，无意翻开一本同性之间的春宫册。
江岁晚：“……”满心悲伤疼惜忽然一梗。
二师姐，很好。
间接的启蒙老师是吧？
他正糟心，接下来更糟心的来了，他看到自己生病昏迷时，沈弃给他喂药的方式。
那样喂药就算了，居然还敢偷吻他？！
而且，原来沈弃这么早就对他心存不轨了吗？
江岁晚：“…………”
拳头硬了。
接着，画面一变。
是他在灵川受伤闭关后，沈弃入了魔界的场景。
那时的沈弃因为自己受伤，自责痛苦，然后拼了命的修炼提高实力。
而后他进入了魔界，开始拉拢自己的势力。
江岁晚看他一次次被逼着陷入绝境，又一次次的绝处逢生。
江岁晚看他被魔兽和敌人撕咬的遍体鳞伤，看他明明已经行至末路，却偏偏硬生生的撑了下来。
江岁晚看着他蜷缩在狭小山洞中觉醒血脉，看他浑身是血，痛不欲生的煎熬。
……
如果不是沈弃的头脑和毅力血脉过于聪慧和强大，那样的伤势和敌人的追杀已经够他死了无数次。
而他每一次快要坚持不下来或是行至绝境时，都会轻抚腰间的那块玉佩。
江岁晚记得那块玉佩，那玉佩是沈弃刚入濯月峰时，自己担心他的安危时送给他的。
那之后，沈弃就一直戴着它。
后来，沈弃杀了对自己怀有杀意的魔尊，然后中了毒。
他看着沈弃毒入骨髓，经脉尽断，血肉被腐蚀，然后一点点没了呼吸。
即使知道沈弃不会死，江岁晚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太痛了。
他光是看着就已经痛不欲生，那沈弃呢，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随着时间流逝，最终断骨重生，沈弃长出了新的血肉。
又是一轮痛苦过后，沈弃清醒过来。
他明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依旧紧紧握着那枚玉佩。
很久之后，他看到沈弃吻了吻那枚玉佩。
沈弃说：“师尊，弟子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江岁晚瞬间心痛如裂。
原来沈弃入魔成为魔尊……只是为了得到更强大的力量保护他吗？
后来，他看沈弃孤零零的待在濯月峰等他出关。
他看到自己闭关的那几年，沈弃每一年的除夕夜时都守在他闭关的洞口陪着他，任凭风雪落满肩。
除夕夜的上清很热闹，也有人来邀请沈弃一起去宴会，可沈弃拒绝了，他一个人守在他闭关的山洞外，那些热闹和尘世烟火仿佛远在另一个世界似的。
那三年里，沈弃总是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去找他，疲惫的坐在洞口等他，说想他，说他好痛。
他也看到沈弃在重伤垂危时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自己的名字，意识不清醒时一声又一声的恳求自己不要丢下他，不要怕他。
……原来是这样。
原来不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不是欺骗也不是处处对自己设防，更不是不相信自己。
只是因为害怕。
他怕被抛弃，怕自己不要他，厌恶他。
他求的从来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
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为了有一天能站在自己身边。
沈弃他……从始至终都在拼命奔向自己。
一滴泪水落在雪地里，江岁晚透过漫天风雪看向沈弃。
……对不起啊……是师尊误会你了。
（作者有话说：误会解开啦，原本是想虐一下小徒弟的，但想想觉得还是算了，徒弟已经够惨的了就不虐了，至于师尊嘛就更舍不得虐他了。两个都是我的好大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