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几块苹果。
乔老爷的呼吸急促起来，大口大口的吸气。
但也难以缓解他越来越窒息的难受，他现在就像是产生强烈的高原反应，头晕头痛，整个呼吸道还干涩难耐，还伴随着强烈的钝痛感，宛如钝刀子割在他的呼吸道上。
每拼命吸入一口空气，都伴随着强烈的撕扯和疼痛。
“爸，你怎么了？”
陈野假装关心地问。
“我…我…难受。”
乔老爷说话断断续续，嗓子也像是漏了风似的，嗓音异常干涩和沙哑，听起来宛如指甲刮在干涩粗糙的沙粒表面。
陈野听得十分难受，非常想说「乔老爷你别说下去了，安心闭眼吧」。
但他不能这样说。
否则就是故意杀人了……毋庸置疑，病房里肯定有监控。
他努力说服自己……
乔老爷多活不了几天，况且，他从来没认乔老爷是父亲，但凡是个人，都不介意满足一个孤独老人的临终愿望。
换作别人，同样也会在这时候扮演一个孝顺的儿子。
而现在。
他为了提前见到某个人，做了一点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无可厚非。
不对。
哪怕是错的，也没关系。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哪怕用力抓紧都会错过，现在如果不抓紧机会，就怕一辈子错过了。
他裴旻，没了乔安玉这份牵挂，自然也没必要再来乔家了。
而他陈野对裴旻一无所知。
此后。
陈野和裴旻，可能以后再也没有交集。
乔安玉也是一个奇怪的人，竟然和裴旻除了感情上的交流，没有一点利益上的来往，这使得他要找裴旻这个人，又加大了难度。
这世界上，难道真的有纯粹的感情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裴旻，竟然不是因为乔家选择乔安玉，这比他走夜路碰见鬼的概率还小。
其实。
在最初碰见裴旻的时候，以为对方还是个女人的时候，他还因为身份地位悬殊，没抱太大希望，哪怕立下攒够十万块钱的目标，也仅仅是给自己留个希望罢了……万一日后碰到了，也有个搭讪机会。
那时候他一无所有。
所以才没有对裴旻动太多心思。
然而随着这两天与上流社会的接触，他逐渐动了心思，当他站在高处往下俯视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可以拥有更多。
他继承了原本属于乔安玉的一切。
现在只剩下裴旻了。
听乔三说乔老爷还是个看得开的人，竟然答应让乔安玉进入乔家，反正他们乔家有的是办法去国外代孕孩子，所以对于传宗接代这种事情，倒也看得开。
乔家人口不算多。
乔家这一代除了乔老爷，只有乔二爷是亲生的，乔三只是抱养的。
到了乔安玉。
就只有一个了。
其实原本还有一对龙凤胎，只是年纪轻轻就夭折了，就剩下乔安玉这个长子的。
老实说。
乔安玉还不是乔老爷亲生的，是乔老爷原配与她上一任老公所生。
后来，乔老爷入赘后，依靠这岳父岳母的实力，逐渐打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片江山，随着乔老爷的原配离开人世，乔家才逐渐成型，乔安玉也随之改姓了「乔」。
所以。
算起来，陈野才是乔老爷真正的孩子。
而真正和乔老爷同父异母的两个孩子，早就不在了。
前十七年，乔老爷之所以没来找陈野。
原因有三：
一是碍于乔安玉还在，他掌控了集团的大部分核心权力，并在集团内安插了很多自己的人，即便大股东仍旧是乔老爷，有些时候，说话也不太管用，毕竟大股东也不能完全任意妄为，决策会议上，还要投票决定；
二是当年他对乔安玉的母亲许诺，答应把所有的产业都留给乔安玉，所以哪怕乔老爷这些年在外面拈花惹草，招惹了不少莺莺燕燕，也没留下一个私生子，而情人知道乔家原配的厉害，也断了母凭子贵上位的心思；
三是原配和乔安玉健在的时候，乔老爷不好去找陈野。
当然。
很多事情已成定局。
乔老爷也不会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抛妻弃子另攀高枝，确实是他做的，也没什么可辩解的。
哪怕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乔老爷也选择闭口不言。
但要说一点不后悔，也不是。
此时。
躺在病床上的乔老爷是知道陈野的心思的。
乔三跟着陈野，也是他安排的，基本是把他当做乔家继承人看待，除了名义上的，还没正式办理手续。
但，其实遗嘱，他早写好了。
在乔安玉出车祸当晚，他得知消息之后，因为病重住院，第一时间就请来了律师，立下了遗嘱，并进行签字和按下手印。
哪怕，乔安玉没有车祸这一茬，成功换肾，也活不了多久的。
按照他的身体状况，能够坚挺个几年不错了。
再加上，乔安玉作为乔家的继承人，业务繁重，应酬难免，说不定会更短命。
所以。
无论如何，最终乔家的财产将无人继承。
总不能给外人吧？
起初派乔三去见陈野的时候，他还有点心里打鼓，几乎十八年没见，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成长成什么样了。
但乔安玉出事之后。
他彻底想开了。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不重要。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哪怕再不堪，他也是。
何况。
之前和他接触下来，已经比他预期的好很多。
既不爱慕虚荣，也不贪图富贵，送他豪车，也只是看了一眼，又踏踏实实该干嘛干嘛，也不嫌送外卖丢人。
比起他当年，确实好上太多了。
还能苛求什么呢？
难道苛求他在病床前悉心照顾、扮演大孝子？
乔老爷并不糊涂。
几番接触下来，他摸清楚了陈野的性格，有底线无原则……是一个懂得变通的人，不过也不是毫无原则的变通。
只是陈野的原则和一般人不同。
陈野是恨他的。
乔老爷清楚明确的知道，只是这种恨因为时间久远，刻进了骨子里，反而显得并不浓烈，呈现出来是一种淡淡的疏离。
所以。
陈野要拔他的氧气管，自然合情合理。
这性格，倒是和他母亲别无二致，当年他母亲撞见乔老爷和其他人在一起，第一反应不是哭闹，而是把他打了一顿。
乔老爷断断续续的终于说出来了他最想说的话：“阿…野…是我…我对不…起你……”
说完。
他已无憾。
乔老爷闭上了眼睛。
尽管十分难受，乔老爷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吸气。
病房里的监控，他早就命萧武破坏掉了。
这一天，迟早要到来。
就当还债了。
他剩下的日子还这点债务，已经算很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