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你们这决定既然已经选择好了，便没有退路了。”
众人更加沉默起来。
他们当然知道，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不知该如何去反驳。
就像是寨主说的那样，无论好坏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所造成的后果自然也是由他们自己承担，这怪不了任何人。
之前的那位大娘再次站了出来，她的目光比起其他人要坚定很多。
“小寨主，这些都是俺自己的选择，俺就信你愿意跟着你！”
她咧开嘴笑的很憨很开心，朴素带着补丁的衣服被她打理的很干净，头发似乎也重新梳过，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比起昨日更好了。
在见到小寨主的第一眼她就有莫名的好感，或许是因为小寨主和她惨死的囡囡一样大，也或许只是因为在这里可以吃饱穿暖不会再像之前在的地方受尽屈辱。
在小寨主的面前让她得到了久违的放松，之前若不是为了能多救一点被掳上山尚未出阁的女子，她其实早就可以跑的。
可她不愿意，她总是想着自己能不能再多救一个女子，哪怕只有一位。
一位再一位，总是有人被掳上山，也总是被她就救下。
可她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是很小很小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其实也才救了七位女子，其余大多都被留在了山上，活下来的十人中只有一个。
在此期间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虽然有被蛇帮的人发现过，可她依旧没有跑。
她并不在乎自己因此受的伤遭的罪，因为这些都比不上年轻时尊严被人扔在地上肆无忌惮的踩着那种感觉，真的让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
就因为知道这种痛苦，所以她才会更加鞭策自己，不让自己陷入行尸走肉般的麻木中。
她选择了拯救更多的无辜女子，她不想那些花一样年纪的女孩儿们就此枯萎。
她从不后悔。
曾经是，现在也是。
*
在那位大娘身先士卒般的站出来后，越来越多人也发表了诸如“决定后绝不后悔”之类的言语，其中大多为女子。
她们的目光都是坚定且认真的，其实就单单拎出山匪头子同为女性来说，就能让她们的心里多了个底。
比起那些男人，在经历一些事情后，她们其实更愿意相信女子。
——哪怕此时此刻的这位姑娘还年纪尚小。
归商看着笑得颇为豪爽的大娘，又看了看眼中坚定的大家，眸底有一瞬间软了一下。
她的眼中也满是坚定的神色，于安和于岁相视一笑。
于笑则是紧紧的跟在了于岁的身边，看着这样的大家，心里也热乎乎的。
莫名的情绪在众人间不停翻涌着，温和中又充满了力量。
她们并不知道这种氛围究竟用什么语言来进行形容，在绝大数女子的眼中，曾经那些被称之为苦难的过往似乎都模糊了些，只剩下眼前与自己曾经相同经历的女子在这里开怀的说着笑着。
在历经不被当成人的过往中，她们竟然在一位年纪尚小的女孩儿身上感受到了被尊重的感觉，她们仿佛拥有了选择的权利。
不再是牲畜一般被人肆意的评价买卖，不论是在家中或是被掳上山，无非是由一种苦难踏入了另一种更为苦难的地方。
——在循规蹈矩、悲惨的一生中，她们终于柳暗花明又一村般迎来了拯救她们的神明。
如果此时此刻的归商拥有了读心术，在听到她们最后的一番言论后，她会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之前的那位女医说的那样——
“你无数次感谢的对象应该是你自己而不是别人，在救赎与被救赎的游戏之中，主角一直都是你、也只能是你。”
“我始终都坚信，苦难终将都会过去，光明属于未来！”
头顶上的太阳是那么的明亮，明亮到照的大家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看着这样的一双双眼睛，归商突然理解了前世“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句话，感受到了文字语言其中更为深层次的含义与魅力。
归商朝她们颔了颔首，笑意在眉梢眼角倾泻。
她是这么真实且开怀的笑着，看着满怀期待或是有些忐忑的大家，胸腔似乎也涌上了不知名的力量，心底曾经已经干涸的那条河床似乎也开始有水在其中流淌。
归商眉目清明了些，姿态更加随和从容。
“绝不负诸位的期待，大家都会有一个更为光明的未来！”
她想，如果身边的人都是这种的，真的会令她舒服很多。
曾经的独狼感受到了集体的力量，让已经习惯孤独的归商头一次这么期待未来。
——或许，以后真的能够带领大家去推翻旧的王朝，完成新旧更替！
归商蓦然看向了最为坚定的大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位大娘听到后先是恍惚了一下，很快便正了正神色，语气多了份铿锵有力。
“俺曾经叫做武盼娣来着，可是俺不喜欢，俺找算命的给自己重新取了一个！”
归商挑了挑眉，有些好奇了。
除了归商，其余在场的人多少都不免好奇的，好奇人家后来改成了啥名。
大娘眉飞色舞的样子表情很是生动，那一刻在大家的眼里好像在全身发光。
“俺叫武凤娟！凤凰的凤、千里共婵娟的那个娟！”
看着她这颇为骄傲的样子，有位跟她同年龄的另一位大娘十分羡慕的问道。
“凤娟妹子，听起来是读过书的啊！”
在这般世道之下，除了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和那些地主家的女儿有机会上学堂，像是她们这种，能供上儿子孙子就不错了哪轮的上她们。
武凤娟却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说着，“不是不是，这些都是俺自己干农活的时候偷听学堂夫子讲的，俺其实就听过一点！”
*
归商没有打断她们的话，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这里也得建个学堂之类的，到了年纪就得上的那种。
她可不想最后大家还只是文盲，毕竟有文化和没有文化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