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超越了声音、光线、乃至时空概念的绝对死寂，自归墟深处降临。
那并非某种意志的咆哮，更像是一只横亘宇宙的巨眼，缓缓睁开。
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将万物归于虚无的、纯粹的“终末”法则。
这道目光精准无误地锁定了正在九幽冥域深处、与活体星辰心核剧烈融合的轮回战舟。
王腾盘坐于舟心，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并非要发动实体攻击，而是要从“存在”的根基上，将他和这艘初生的方舟一并抹去。
这是一种概念层面的抹杀。
“来得好！”
王腾喉结滚动，眼中战意升腾。
刚刚铸就完整的六道轮回权柄，正愁没有试金石！
他心念一动，背后那轮廓模糊的巨大轮盘骤然清晰。
天人道的光辉、阿修罗道的杀伐、人间的红尘、畜生道的蒙昧、饿鬼道的贪婪、地狱道的审判……六种截然不同又完美相融的法则之力，如决堤的洪流，自他神魂深处奔涌而出，迎向那道无形的终末法则。
他要用新生的秩序，对抗这腐朽的终焉！
然而，就在两种法则接触的前一刹那，异变陡生！
“噗！”
王腾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神血，脸色瞬间煞白。
剧痛！
一种仿佛要将神魂撕裂成亿万碎片的剧痛，自他体内爆发。
那股刚刚还如臂使指的六道轮回之力，竟在此刻变得狂乱暴躁，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凶兽，在他的经脉与神魂中疯狂冲撞。
新生的轮回法则，与这片宇宙固有的腐朽法则，产生了无法调和的剧烈冲突！
它们就像水与火，在他的体内展开了一场毁灭性的战争。
力量非但没能向外释放，形成有效的防御，反而因剧烈的内耗而开始反噬自身。
王腾瞬间明白了。
他的六道轮回权柄，是一套完美的、至高无上的“秩序”。
但这个宇宙，早已被“腐朽之主”的力量污染了亿万年，它的底层规则，是“腐朽”。
他的完美权柄，在这里水土不服。
就像将一台精密的仪器扔进了硫酸池，尚未运转，便已从内部开始崩解。
“嗤……嗤……”
终末法则已经渗透到了轮回战舟的表层，那坚不可摧的舟体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灰败的裂纹，仿佛一件经历了无穷岁月的古物，即将风化成尘。
防御正在被瓦解。
向外对抗，是自取灭亡。
坐以待毙，更是死路一条。
那股来自归墟的终末之力，冰冷、无情，带着不容置疑的判决，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生机。
怎么办？
王腾的额头青筋暴起，牙关紧咬，神血顺着嘴角滴落在衣襟上，烫出一个个小洞。
他的大脑在剧痛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既然……无法向外对抗。
既然这片天地不容我的法则。
那我就……自成天地！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放弃！
他放弃了将力量向外释放，放弃了与那终末法则的正面抗衡。
收缩！
就在终末法则即将彻底贯穿舟体的前一刻，王腾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将所有狂暴内耗的六道轮回之力，猛地向内一扯！
以他自身为核心。
以这艘正在融合的、巨大的渡界方舟为容器。
以那颗活体太初星辰心核为能量基石！
嗡——
一声源自法则层面的低沉轰鸣响彻王腾的神魂。
所有六道轮回之力，不再冲撞，不再内耗，而是被强行压缩、收拢，在这艘轮回战舟的内部空间里，构建出了一个微型、独立、且绝对自洽的法则闭环！
天人道为天幕，地狱道为地基，人间道演化红尘万象，阿修罗道化作战场壁垒，畜生道与饿鬼道则在其中流转，构成循环。
一个完整的、小型的六道轮回世界，在这艘舟内，诞生了。
它不与外界宇宙的任何法则交互，它自成一体。
一个法则的“孤岛”。
也就在这一瞬间，那道沛然莫御的终末法则，终于彻底洞穿了战舟的外壳，冲击到了这片新生的“孤岛”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足以抹去神明存在的终末法则，就像一道汹涌的巨浪，拍在了一块它完全无法理解、无法解析的异次元礁石上。
它无法渗透，无法破坏，甚至无法附着。
巨浪被礁石的奇异轮廓自然而然地分流，从两侧滑走，奔向空无一物的远方，没有对礁石本身造成任何伤害。
终末法则，失效了。
归墟深处，那只横亘宇宙的巨眼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流露出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意外”的情绪。
短暂的停滞后，那股死寂的终末法则如潮水般退去。
那只巨眼，也缓缓闭合。
危机，暂时解除了。
王腾浑身一软，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神魂深处传来阵阵虚弱感。
但他的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
他找到了。
他找到了在这片腐朽宇宙中，稳固并真正运用自身力量的唯一道路。
不是去适应这个世界。
而是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神国……”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艘渡界方舟，便是他神国的第一个基石！
随着归墟意志的退去，轮回战舟、渡界方舟核心、活体太初星辰心核三者的融合再无阻碍，瞬间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轰隆！
整艘巨舟猛地一震，内部空间豁然开朗，仿佛从一间陋室，扩张成了一片浩瀚的星空。
在这片星空的中央，一幅巨大的三维星图缓缓展开。
其中一个光点，炽烈如恒星，旁边标注着三个古老的篆字――古天庭。
然而，让王腾瞳孔骤然收缩的，并非这个早已知晓的坐标。
而是在这片广袤的宇宙星图上，除了古天庭之外，还密密麻麻地浮现出了数十个大小不一、散发着晦暗、腐朽气息的光点。
它们如同宇宙的脓疮，遍布各处，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处旧法则的根基所在。
星图的尽头，一道信息流淌入王腾的脑海。
“欲立新序，必先破旧。”
王腾看着那满天星斗般的敌人坐标，沉默了片刻，随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