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老爷子不敢说厉千雪就是错的。他大概能明白女儿的想法。
但是现在这样折腾，真的就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又或者真的能让她想明白？
万一苏成辉累了倦了，不肯接招了，反而打算打退堂鼓。如果真的那样，厉千雪又要如何？毕竟现在的她跟苏成辉，都不年轻了。
厉千雪沉默，看着自己的父亲，她摇了摇头：“爸，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也只能证明，我们到底没有缘分。”
错过就错过了吧。
“千雪？”厉老爷子看到女儿这个样子，有些心疼。厉千雪却觉得还好，不过还有件事要跟厉老爷子说一下。
“对了。爸。苏成辉这几天一直在跑荣城那边。他想着给苏沛真减刑。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沛真或许过段时间就会出来了。”
这个消息让厉老爷子惊了一下。他看向厉千雪。
“你不想让沛真出来？”
“不是。”
五年跟两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那——”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青桑。”
明明苏沛真伤害过苏青桑，她却因为过去的母女之情，迟迟没断掉跟苏沛真的关系。现在她如果跟苏成辉复合，少不得跟苏沛真也是要经常打交道。
她不想伤了女儿的心。
“青桑是个好孩子，她应该不会介意的。”
厉老爷子知道她在想什么，对苏沛真，他也有愧疚。但是这样的愧疚大不过对苏青桑的愧疚。
“她不介意我介意。”
厉千雪看着厉老爷子，不怕他会知道自己的心思：“爸。你知道吗？我以为有些事情可以过去，我也想放下，但是我发现真的很难。”
午夜梦回，那些过往，那些恶梦。
“我发现我做不到。”原谅两个字太轻，真的做到却太难。她不是圣人，她真的做不到。
“千雪。”
厉老爷子知道她的心结，后面的话，没有再劝。
苏成辉站在门口，手中装着甜品的手袋此时似乎有千斤重。他在门口站了五分钟之久，在里面没有声音之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推门进去了。
看着厉千雪，他的眉眼依然温和，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
厉千雪敏感的发现，苏成辉最近有点不一样了。
那天跟厉老爷子谈过后，厉千雪失去了折腾苏成辉的兴致。认真说起来，这人一向能忍人所不能忍。
以前就是这样，而最近这段时间苏成辉的表现，让她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他了。
“怎么了？”苏成辉将点心摆在厉千雪的办公桌上：“你不是说喜欢吃这个点心？我去给你买了。”
“不用了。”
厉千雪当时说喜欢，只是一个借口罢了。真想吃，把那家点心坊买下来变成厉家的道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我今天不想吃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苏成辉看着厉千雪，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柔。
就跟这段时间以来的他一样。厉千雪看着他这个模样，莫名烦燥。
“我什么都不想吃。苏成辉，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苏成辉顿了一下：“千雪。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只是不想看到你。”
“千雪？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苏成辉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十分认真的看着厉千雪。
厉千雪越发的烦燥。苏成辉做得越好，她越不想看到他。
“苏成辉，你都没有脾气吗？”
“……”
看到苏成辉一脸不明所以，厉千雪站了起来，指着苏成辉的胸膛：“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些日子我是故意在折腾你吗？”
苏成辉看着她，听她终于把话说出来了，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但是你愿意折腾我，我很高兴。”
“你就这么贱吗？”厉千雪气得有些口不择言了：“你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呢？假装看不到我，无视我，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一副没看到的模样。苏成辉，为什么你不继续下去呢？”
“你明知我现在根本就是在折腾你，说难听点，我就是在报复。为什么，你还能装得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你都没脾气吗？你的骨气呢？”
“……”
“你为什么不生气？”厉千雪看着苏成辉，脸上带着怒气：“你为什么不有骨气一点？为什么？”
“你不是最傲气吗？你不是最讨厌我吗？你不是最不想看到我吗？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说啊。”
苏成辉看着厉千雪，他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厉千雪愣了一下，苏成辉的手臂收紧，将她抱得很紧：“千雪。”
“苏成辉，你——”
“我不讨厌你，我在你面前也没有傲气。我更不会假装看不到你。千雪，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我永远都做不到无视你。”
“……”谁要信啊？厉千雪才不信呢。
“千雪。我知道要让你相信我很难，我也知道在你心里，你还有很多的顾虑，很多的迟疑。没有关系的。不管你是想折腾我，还是想折磨我，都没有关系。”
这是他欠她的。
“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继续怀疑我。你如果想考验我，你也可以一辈子都不原谅我。甚至你高兴的话，哪怕后半辈子，你一直一直这样对我也没有关系。”
“但是千雪，请不要把我从你身边推开。”
他曾经犯下错，她不相信他，他理解。
他曾经发过誓，用自己的下半生去弥补，去挽回自己的过错。
对于他来说，厉千雪越折腾，他越高兴。
厉千雪也是突然就想明白了这一点。苏成辉巴不得她折腾，巴不得她使唤他。她越是折腾，就越是能减轻苏成辉的愧疚。
想明白的厉千雪，又怎么愿意再折腾苏成辉了呢？
“千雪，我曾经说过的，哪怕你一辈子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不介意。只要你不把我推开，我就会很高兴了。”
“你如果觉得不高兴的事，你只要说，我统统都可以不做。”
苏成辉说完，小心的看着厉千雪的眼色：“只是给我一个机会陪在你身边，也不行吗？”
厉千雪看着他，想说一个不字，那个声音却像是哽在喉咙里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突然推开了他，然后转过身去，一脸冷然的开口：“不行。”
“千雪？”
苏成辉如果不是听了厉千雪说话，是绝对不明白厉千雪的心结的。
他有心再说几句，杨绒进来，有事找厉千雪。
“厉总，这是公司下半年例行体检的安排。你签个字就可以了。”
“好。放着吧。”
“还有，这份文件需要你签个名。”
“好。”
“还有件事情，策划部的广告，已经拍好了。关于投放的问题，策划部跟市场部的两位经理有不同的意见——”
“你挑个时间让他们来我的办公室说。”
“是。”
杨绒把公事全部说完，看了眼站在那不动的苏成辉。心下闪过一个念头，这两个人，不会是又吵架了吧？
杨绒一走，苏成辉就急于表明心意。他心里清楚，说得多不如做得多。
可是厉千雪内心强大，出身又好，他能为他做的感觉好像真的不多。
“千雪，你听说我。”
“苏成辉——”厉千雪打断他的话：“你先回去吧。”
“千雪。”
“这几天你没事也不用来找我了。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苏成辉看着她：“几天？”
“不知道。”厉千雪是真的不知道：“苏沛真的事，你不是还要去荣城吗？你去吧。”
她其实知道，苏沛真的案子好像就是这几天开庭。她不相信苏成辉一点也不关注，一点也不想去看。
“千雪？”
“等你处理好的苏沛真的事，我们再来谈。”
她的态度太过坚决，苏成辉看着她的表情，想到她那天说的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厉千雪接下来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到了工作上面，接下来厉氏的事也很多。
她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苏成辉，她需要时间来理清楚。
苏成辉却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他在哪，在做什么。
苏沛真的案子今天开庭，厉千雪接到苏成辉电话的时候，站在医院的门口没有动作。
厉氏的员工福利很好，每年都会组织员工体检。厉千雪每年也会体验，不过她有专门的私人医生。
这种例行检查，她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听着苏成辉在电话那边说话，他似乎有些紧张。
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很怕他努力了，可是苏沛真依然要坐牢。那不是他想见到的结果。
厉千雪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所有的事情总会有一个流程。
“你既然谥我尽了你的力了，那你就放宽心吧。”
“恩。”苏成辉点头：“千雪，我好想你。”
厉千雪拿着手机的掌心一紧，没想到，这种时候了，苏成辉还有心情说这样的我讨厌。
“等我忙完这几天，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会回来。”
他说：“我要回到你身边。”
“恩。”跟他的兴奋比起来，厉千雪则要冷淡得多了，看了眼眼前的办公室门，她本来想挂断电话的。不过厉千雪发现一直为厉家服务的钟医生，脸色不太好。
“钟医生，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不是我。”
厉千雪这会忘了要把手机给挂断了。
“钟医生？”
“千雪。”钟医生看起来五十岁不到，之前他欠过厉老爷子人情，一直当着厉家的私人医生：“你有多久没做体检了？”
“我？”厉千雪想了想：“去年做近的。今年事情多，还没来得及做体检。”
发现钟医生不说话，厉千雪忍不住就被他带出了几分忐忑之情：“怎么了？是哪里不好了吗？”
“千雪。”钟医生招呼厉千雪坐下，拿起为她做体检的片子指给她看：“你这里，好像长了一颗肿瘤。”
“……”
厉千雪眨了眨眼睛，有一瞬间以为钟医生在跟她开玩笑，是骗她的。
她才不要相信这样的话：“钟医生，你等等。”
到底也是见过大风大浪来的，厉千雪没有第一时间被吓到：“你说什么肿瘤？还有，这是哪？我怎么没听太明白？”
“这是胃的位置，我们给你体检的时候，发现在你胃这里有一个肌瘤。初步判断——”
“钟医生。”厉千雪不是不相信医生，而是她更相信自己：“这不太可能。我自己的身体有自己有数，我怎么可能会得胃病？你会不会检查错了。”
“我们检查的结果就是这样，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再做一个检查。“
厉千雪坐在那，看着那些极专业的名词解释，最后她摇了摇头：“钟医生，你直接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办。”
“再做一个详细的检查，然后确定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不管是哪一种，我们都希望可以忙有结果。”
厉千雪不说话了。她坐在那里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一向自律，生活习惯也好。可是她没想到有一天疾病也会发生在她身上，还是肿瘤，通常说的癌症。
“钟医生，我知道了。，谢谢你。”
厉千雪站了起来。她捏着那一份报告，想了想：“对了，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我爸。”
“千雪。”
钟医生想说什么，但这个时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厉千雪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她直接往外面走，走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来，苏成辉那边好像之前在跟她通话？
第一时间拿出手机，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厉千雪松了口气，他要忙站厉千雪的事，应该没听到吧？应该没有吧？
不管是有还是没有，厉千雪现在都没有心情去管苏成辉。
捏着那一纸检查报告，厉千雪回家了。
厉老爷子诧异她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早，厉千雪说自己昨天熬夜了，今天有点头疼，所以回家来休息一下。
“那你快上去休息吧。”
苏沛真今天会从牢里出来的事，大家都知道，厉老爷子自然也是知道的。
厉千雪的身体不适在厉老爷子看来，那就是还在纠结之前那件事情。
他有心想劝几句，不过这种事情，只能是让当事人自己想开。别人是帮不上忙的。
厉千雪回到房间，将身体放倒在床上。看着头顶熟悉的天花板。她只觉得眼睛有些发热。
没想到，事情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她还不到五十，平时身体什么反应都没有。又怎么会想到，她有一天也会跟肿瘤这样的病会到自己身上。
闭着眼睛，哪怕钟医生说了，这个肿瘤有可能是良性的。她也觉得难受。
没有人可以真正的不在意自己的生活，家人。
别人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肿瘤，她怎么好好的会得肿瘤？她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闭上眼睛，她想了很多，很多。
现代社会医学发达，她就算是有肿瘤，也不会死。可是如果真有点什么，比如扩散，或者是其它。
万一她有事，那么这个家怎么办？
苏青桑苏昱昕，想想，念念，还有厉老爷子。这些她珍而重之的家人，他们要怎么办？自己不在了，他们会怎么样的伤心？
尤其是厉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厉千雪强迫自己不要想，却是克制不住。她忍不住不又想到了苏成辉。
那个人，那天在办公室说了那么多话，一句又一句，每一句都很好听。好听到她几乎就要相信了。、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现在，自己出了这样的事情，苏成辉如果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又或者，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苏成辉要怎么办？
厉千雪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她的意识有些昏沉，人虽然是清醒的，总有一总醒不过来的感觉。
迷迷糊糊中，她闭上了眼睛休息。却又总是因为一点刚风吹草动而醒来。
反反复复，虵后一次睁开眼睛，目光看到眼前的人时，她愣了一下。
“苏成辉？”
她还记得之前迷迷糊糊好像是做梦了。在梦里，苏成辉说了很多话，这会看到他，厉千雪有一种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的感觉。
“千雪。”
厉千雪的手被苏成辉紧紧的握住，他看着她，眼神满是怜惜，还有一丝急切：“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能有什么呈？
体检的报告让她撕掉了，她不想让厉老爷子看到。这会看到苏成辉，她想将手抽回来，苏成辉却握紧了，一点也不肯放。
“千雪。不要紧的。中国治不好，我们还能去国外。我相信，你一定会没事的。”
厉千雪看着他好半天，终于领悟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你，你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
苏成辉点头，毫不掩饰自己已经知情：“我跟你通电话的时候，你忘记挂断了。”
“我——”厉千雪莫名心虚：“我不是给你听的。”
“我知道。”苏成辉笑了笑：“不过我很高兴，你让我听到了。”
“苏成辉。”厉千雪将手抽了回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生病了，我告诉你，谁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你若是不想又一次变孤家寡人，还是离我远一点——”
比较好三个字没说出来，苏成辉重重的，用力的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