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路口停车。贺上校要在这里下去了。”
对着司机吩咐了一声后,随着车子缓缓停稳,周志英转过头,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道:“贺上校,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家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情,咱们明天再详谈。”
周志英表演了一下什么叫情场高手,仿佛刚才在车厢内与贺远调笑的人,根本不是她一般。
贺远闻言,脸上的惊喜之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恰到好处的苦涩和失望。
“那……那好吧,就劳烦周主任替我多担待了。”
贺远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拉开车门便下了车。
而周志英则是立刻就拉上了车门,吩咐司机道:“开车!”
轿车再次启动,缓缓驶离。
周志英透过后窗玻璃,看着路灯下贺远那略显孤寂,正低头点烟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她抬起刚才抚摸过贺远脸颊的那只手,轻轻舔了舔指尖,仿佛在回味着什么。
“小家伙……”
周志英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给你,当然是可以的。”
“只不过,男人啊都是地里的萝卜,一旦从泥坑里拔了出来,再想要安安稳稳的种回去,那可就难喽。”
“这么轻易就让你得逞了,姐姐我以后……还怎么好好利用你呢?”
那双媚眼之中,尽是掌控一切的自信与得意。
而在路灯下,贺远将一根烟抽尽,烟雾在他脸庞缭绕,遮掩了他此刻真实的神情。
在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后,贺远轻轻的拍了拍手。
几乎就在同时,旁边一条漆黑的小巷里,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的开了出来,稳稳停在了他的身边。
贺远拉开车门,径直坐了进去。
车内,马静雯正坐在驾驶座上,脸上带着一丝淡然的笑容。
“今天安排得不错,人到得刚刚好,不早也不晚。”贺远开口说道,目光中带着赞许之色。
“那就好,我还真有点担心他们会迟到,打乱了你的计划呢。”
马静雯嘴角微扬,那双清澈的眸子上下打量了贺远一番,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和打趣的意味。
“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在周志英那辆车上……没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吧?”
“能发生什么?”
贺远闻言摊了摊手,眉毛轻轻一挑,脸上露出一副好笑的神情。
“你不是一直都在白公馆外面盯着吗?我从上车到下车,加起来总共也没超过十分钟。”
“你要是不信的话,你自己检查好了。”
说着话,贺远便作势要解开自己的外套纽扣,露出自己的腰带。
马静雯见状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连忙伸出手轻轻拍了他一下,嗔道:“谁……谁不信你了?别胡闹了,油腔滑调的!咱们得赶紧回去了,还有正事呢。”
她迅速收回目光,不敢再与贺远对视,连忙发动了汽车。
黑色轿车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夜色之中。
半个多小时后,汽车缓缓停在了沙坪坝区边缘,几乎快要驶出重庆地界的一座古朴寺庙——龙象寺的山门之下。
寺庙依山而建,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静肃穆。
贺远与马静雯一前一后下了车,各自拿上了一根早已准备好的线香,借着微弱的月光点燃。
青烟袅袅,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两人手持燃香,缓步走向那紧闭的朱红色寺门。
“吱呀——”
仿佛是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厚重的寺门从内向外缓缓打开。
几名身着灰色僧袍,手持念珠的和尚出现在门口。
其中一名年长些的僧人双手合十,声音平静的问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深夜到访,可是来本寺求子的?”
马静雯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神情肃穆道:“大师误会了。如今这世道艰难,民不聊生,此行并非为求子嗣,只为求一个公道。”
那年长和尚听完,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再次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既是为求公道而来,那两位施主,请随贫僧往后院左厢房一行。”
贺远与马静雯对视一眼,确定这是暗号对上了。
随即二人便跟着那和尚,来到了后院一间亮着昏黄灯光的厢房门前。
推开房门,只见屋内灯火通明。
一名身着朴素中山装,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桌案后,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而当看清那人的容貌之后,贺远脸上的平静,瞬间被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所取代。
“洪先生!竟然……竟然是您来了?!”
贺远快步上前伸出手,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和惊喜。
眼前这位,正是当初在上海滩风云变幻之际,与自己并肩作战,给予过自己莫大帮助的地下党华西局常委,洪先生!
那段烽火岁月中的情谊,贺远至今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而洪先生见到贺远,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同样伸出手与贺远紧紧相握,眼神中充满了重逢的喜悦与激动。
“贺远同志!是我,是我主动向组织请缨,要求来重庆与你接洽的!”
洪先生的声音中也带着几分感慨。
“当初组织上告诉我深红这个代号后,我就觉得这必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同志,但我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你啊,我的同志哥!”
他顿了顿,笑容更加亲切了几分,拍了拍贺远的肩膀道:“还有,以后就不要再叫我什么洪先生了,太见外了。”
“现在你也是我们华西局的常委之一,咱们是平等的同志。以后,就叫我老洪,或者洪哥就行了!”
贺远闻言点了点头,笑道:“那好!老洪,以后我就这么称呼你了!”
但话音刚落,贺远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追问道:“对了,老洪,那老高呢?高仲和同志,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这次怎么没跟您一起来?”
高仲和,这个名字同样在自己心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那位在上海滩枪林弹雨中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憨厚勇猛的好同志,自己也一直挂念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