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听到郑海这带着几分迟疑和不信任的问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面色也随之转冷。
“郑科长若是不信,那你大可不必签这份供词。”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冰冷的注视着郑海,语气中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难道你觉得,我贺远会闲着没事,拿这种事情来欺骗你吗?”
说完,贺远作势便要转身离开。
“哎!贺上校!贺上校您留步!在下……在下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啊!”
眼见贺远真的要走,郑海心中猛的一慌,也顾不上什么颜面和尊严了,连忙开口挽留,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他太清楚了,如果贺远现在真的甩手离开,那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悲惨下场。
“在下只是,只是心里有些害怕,有些没底……”
郑海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边解释着,一边飞快的拿起钢笔,在那份供词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重重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供词双手捧着递向贺远,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和近乎卑微的恳求。
“贺上校,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在下一般见识!我不信谁,那也得信您贺上校啊!”
贺远见状,脸上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在伸手接过那份签好字的供词后,他才淡淡的点了点头。
“嗯,郑科长能有这个态度,那就再好不过了。”
将供词收好后,贺远目光再次落在郑海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语气平静道。
“等一下放你走了之后,关于你身上这些伤势……你应该清楚,该怎么跟你们的人解释吧?”
“明白!明白!贺上校您尽管放心!”
郑海闻言,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在下一定会实话实说,这些伤……全都是在之前迎龙湖那场冲突当中,不小心造成的!”
“来到白公馆之后,在下绝对没有受到任何虐待和刑讯逼供!”
心中虽然充满了屈辱和不甘,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笑里藏刀的贺远生吞活剥,但郑海也清楚,形势比人强,这口恶气……自己现在也只能硬生生地咽下去了。
“很好。”
“那郑科长就在这里稍等片刻吧。算算时间,你们中统的人应该也很快就要到了。”
说完,贺远不再多言,转身便拉开刑讯室的铁门走了出去。
而在门外,李忠海和那几名军统特务早已等候多时。
见贺远出来,所有人都立刻凑了上来,目光之中全都是紧张和期待之色。
贺远也不多言,只是将手中那份签好字的供词,在众人面前轻轻晃了晃。
“搞定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如同天籁之音,瞬间让李忠海等人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太好了!贺上校您果然是神机妙算,马到成功啊!”
李忠海脸上瞬间堆满了兴奋和崇拜的笑容,心中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份供词,自己这次的任务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至少,不会再因为办事不力而受到责罚了。
“行了,别在这儿拍马屁了。”
贺远摆了摆手,打断了李忠海的吹捧,沉声吩咐道:“你们几个,立刻进去给那个郑海包扎一下伤口,别让他死了。”
“我先去楼上,向毛站长汇报一下情况。”
“是!贺上校您放心!我们保证把他伺候得妥妥当当的!”
李忠海立刻兴奋的应了一声,随即便带着手下几个特务,兴冲冲走进了刑讯室。
贺远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但他并没有像说的那样,立刻返回楼上的休息室去找毛森,而是转过身,朝着走廊另一头的卫生间走去。
推开卫生间的门,贺远反手将门锁好,然后在马桶上坐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点上一支香烟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八点十分。
时间倒是差不多了,人……也该来了吧?
烟雾缭绕中,贺远指间的香烟已燃至尾端。
也就在他将烟蒂摁熄在马桶水箱盖上的同时,白公馆那寂静的院子里,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轻微轰鸣。
两辆黑色的福特轿车,一前一后,稳稳的停在了院子中央。
车门打开,周志英踩着高跟皮靴,款款从后一辆车上走了下来。
而前一辆车上,下来的则是面色平静,眼神深邃的濮孟九。
濮孟九下车后,并未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周志英一眼。
而周志英被他看得心中微微一紧,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立刻扬声喊来了门口的守卫特务,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急切道:“你过来,毛森毛站长现在在哪里?”
那名守卫特务连忙躬身应道:“回周秘书的话,毛站长……应该是在二楼的休息室。”
而这特务话音落下后,濮孟九二话不说,抬脚便径直朝着楼梯口走了过去。
周志英见状心中一沉,连忙又压低了声音追问道:“那你可知道贺远贺上校现在何处?”
那名特务脸上露出一丝迟疑,片刻后才不太确定的小声道:“贺上校……好像,好像也在上面。”
周志英闻言,心中顿时暗道一声不好。
这下,自己是彻底没办法在见到毛森之前,先和贺远通个气,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周志英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也快步跟上了濮孟九的步伐,朝着二楼走去。
此时,濮孟九已经站在了休息室的门外,抬起手咚咚咚的敲响了房门。
片刻之后,房门从里面被拉开。
毛森看到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濮孟九,脸上的表情首先是微微一愣。
但随即他稳了稳心神,目光随之变得锐利起来。
“呵呵,这不是濮主任吗?”毛森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
“今天是什么风,竟然把您这位大忙人,给吹到我这小地方来了?”
濮孟九却丝毫没有与他客套的意思,直接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毛老弟,我看这些场面话就不必再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