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急促的铃声打破家里沉默的气氛。
“喂。”二华接起电话。
“梁总，出事了！”
“天塌了没？没塌别打我电话！”
他气冲冲挂了电话。
“叮铃铃……”
电话铃声又响起，二华不接，只管让它叫唤，大家都是昏头耷脑的，没人理会。
“喂。”罗珍替他接起电话。
还未听电话那头讲完，她的脸色刷地白了，二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是怎么了？”他问。
“出事了。”罗珍努力使自己镇定，“上次投的那块地皮，批文是假的。”
“什么！”二华腾地站起来，两个眼睛差点儿瞪出眼眶。
“我马上打电话给郑老板！”二华拿起电话。
“不用打了，找不到他的，公司里早就第一时间联系了。”罗珍摇摇头，继续说，“恐怕，他早就有意骗你。”
“不可能！我跟着他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骗我干嘛等到现在？这、这、这……肯定有什么误会！”
大华顿觉不妙，马上联系树木公司老板，他和郑明是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公司里有一部分股份属于郑明。
一通电话下来，大华的脸色是越发难看。
“连我们老板也被骗了。”
闻言，二华一愣，姆妈去世的打击还没过，又遭遇这迎头一棒，他一下子缓不过来，跌坐在地上。
“阿哥！”秋华忙去扶他，“你别着急，我们先找人再说，如果真的追不回钱，还有我们呢，凑一凑总能帮上忙。”
二华机械地摇头，这几天没休息好，眼睛里布满血丝，这会儿眼神空洞茫然无措，更加有几分可怖。
“没用的，两百多万，这是两百多万呐，我全部的身家！”
这番话一出，大家都傻眼了。
两百多万！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即便是大华、秋华和小华把家当都卖了也抵不上！
“二华。”罗珍陪他一起坐在冰冷的泥地上，紧紧握住他的手，“钱没了可以再赚，最重要的是你、我还有笑笑在一起。”
恍惚中，二华回过神来看着罗珍，即便她没有责备，二华心里却是一下子过不去。
“我们还有那么门店要经营，没有资金，怕是……”
他不敢再说下去。
“事情已经发生，先去报案吧，看看能不能找到郑明。”吴新第一个反应过来。
二华连夜冲到城里，罗珍不放心，托着大华一道陪着去。
此时已经半夜，路上一个人影没有，桑塔纳飞驰在路面上，草丛里临睡的小虫被轰鸣声吓得四散逃开。
他丝毫不敢放松，排挡、给油、打方向，至少还能凭着肌肉记忆开车。
二华的神经此刻是油锅里炸的馓子，每一根纤细松脆，稍一用力就散了。
大华心头也紧张，只是不敢吭声。
两百万，他想都不敢想。
不管白天如何热闹，凌晨时分的街道依旧是寂静无声。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桑塔纳停在郑明的公司前。
此时，门口有十几个人就地蜷缩着，见有车来，眼里突然亮了，纷纷站起身探头望。
二华来不及熄火就跳下车，冲到公司门前，十几个人围上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领头的上上扫一遍二华，忽而颓废地叹口气，向其他人扬扬手。
“散了吧，又是一个被坑的。”
众人又蜷缩回角落里，昏黄的灯光投射下一个个暗影将他们包裹其中。
一张张紧绷而颓丧的脸让气氛显得很诡异。
“阿哥，大伙儿这是……”大华走到领头的面前，递过去一根烟。
那人接了烟，摸了半天没找到火，朝地上啐一口，骂：“人倒霉，连抽烟都找不到火。”
大华忙给他打火，那人叼着烟凑到火上，深深吸一口，火星子忽明忽暗，终是燃起了。
他长长地吐一口烟，问：“你们也是被郑明那畜生骗了钱吧？”
二华一听这话，心里凉了半截，这明显是早有计划的骗局，骗得还不止他一个。
手里拿了这么多钱，还不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报警了吗？”大华问。
那人没回答，只管一个劲儿地抽烟，每一口都吸地极猛，燃过的烟灰来不及掉，依旧维持着原样。
“报了，警察说了，人也许能找到，钱么……”
他把香烟屁股弹到地上，用脚尖捻了又捻，最后用力踢到一旁。
“你们被坑了多少？”那人问。
二华在外头转了一圈，公司大门紧闭，半个人影没有。
“我他妈的！”
他狠狠踢一脚，铁门发出清零哐啷的声音。
那人看看二华，再看看桑塔纳，咂咂嘴说：“估计少不了，哎，一起来等着吧。”
二华在门口站了半晌，眼睛里突然亮了一下，问：“他家里人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去找。”
结果那人重重叹口气，说：“早就找过了，家里面就一个八十岁的老母亲，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
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拿女人孩子来抵债吧，这都什么年代了。”
“他总要回家吧？家里人他都不管了？”
“咳，我要有这么多钱，逃到国外再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不好吗？”
二华无言，眼里刚亮起的光又暗下来。
他也走到墙边蹲下来，灯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华走过去和他挤到一块儿。
“二小子，钱啊，有当然好，越多越好，没有也没事，说难听些，有钱买不到命。”
二华惨惨一笑，说：“阿哥，我这些天过的和做梦一样，还是他妈的噩梦。
姆妈突然没了，钱又被骗了，我这心里啊，慌。我就怕，这几十年过的都是假的，罗珍是假的，笑笑是假的，都是一场梦。
醒过来，我还是河头村那个上不了台面的二流子。”
“那阿哥可以和你保证，罗珍、笑笑，还有那些美满幸福的好日子都是实实在在的。
你，梁二华，不是二流子，是我们几个中最有出息的！”
二华听着大华的话，抬头看看天边，有一线光从东边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