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遥遥南疆寻故人（二）
“是。”玉轻尘颔首，“将军府戒备森严，我几经周折才混入其中，只是最初我翻遍了整个骠骑大将军府都没有找到依依的踪迹。直到后来无意间误闯了入了将军府的一间密室，正是在这间密室中我发现了依依。她一动不动躺在一张血玉寒冰床上，面色青白，毫无生气，就好像一个活死人一般。我当时心中疑惑，便时常注意这密室的动静。我发现依依一直这么躺在寒冰床上，司徒啸镇守边关，每半年会回府一次，带回来一碗血喂依依喝下。依依一年要喝下两碗血，她一直昏迷着，一年只会醒来一个月，在这一个月内，司徒啸和靖王时常会来看她。”
“你说依依一年只有一个月是醒着的？平常都是躺在血玉寒冰床上昏迷不醒？”念君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突然有些明白司徒啸对依依那毫无原则的维护从何而来了。
依依，其实比她还要可怜，整整十年，她在桃花谷肆意玩耍时，她却独自躺在冷冰冰黑漆漆的密室内。
“是。”想起那个柔弱却异常坚强的女子，玉轻尘的眼中闪过沉痛。
“她就这么在将军府的密室中整整度过了十年的光阴。她很乖，即使每年醒着的那一个月，她都不曾出过密室。我时常躲在密室偷偷观察她，母后问我她的情况，我便谎称她一直昏迷不醒，估计即便活着也是个活死人，母亲便也放心了。就这样过了五年。我不知不觉喜欢上了那个乖巧柔弱的女子，我不想再这么偷偷摸摸地看着她了，我想光明正大地与她见面交谈。恰巧在那时，我收到母后密令让我暗中刺杀司徒啸，我便提议混入骠骑大将军府中当侍卫，再伺机而动，母后同意了。动用了大批人力财力才将我安插到司徒啸身边。我跟了司徒啸整整一年，才得到了他十分的信任。”
“那时边关动乱，司徒啸不得不再次披铠甲上战场，出征在即，他放心不下依依，便带我去了密室，命我保护病弱的小姐。那时的依依恰好是醒着的，我永远忘不了初见她时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就这样，我终于寻到了光明正大地与依依朝夕相处的机会。司徒啸除了没半年回来一次喂他喝一碗血，其余时间都在边关。在那四年里，我日日在依依身旁陪着她，很少离开密室。她昏迷时我看着她，她醒来时我陪着她，给她讲外面的趣事，买了各种外面的小玩意，她每次都笑得欢喜。那四年，许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似乎是那段往事太过美好了，念君发觉玉轻尘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唇角也溢出了些许笑意。
“只是后来我母后似乎发现了异样，一直催着我杀了司徒啸，但那是我心爱女子的父亲，我怎么忍心成为她的杀父仇人？”玉轻尘说着，眼中有浓浓的苦涩。
“我一面找借口搪塞我母后，一面暗自想办法破解这个两难之局。而就在此时，依依喝下了最后一碗含有解药的鲜血，她的体内的毒彻底解了。我知依依对我也是有情的，便当面向司徒啸求娶依依，却被拒绝了。无论我如何苦苦哀求，他就是不肯同意，我问他缘由，他却并未细说，只说依依自小便已许人了。我心中苦闷，心知司徒啸此人向来说一不二，他若是不同意，我想去依依便是不能了，但让我就此放下依依，我又做不到。正当我辗转苦思之时，依依偷偷来找了我，央求让我带她走。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司徒啸要将她嫁给靖王，她不想嫁。我当时虽心中犹豫却也是暗自欢喜的，自己心爱的女子我岂会让她嫁给别人？”
“于是我带着依依连夜逃了出去，找了个僻静的山村住了下来，自此隐姓埋名，以打猎为生。我们在村民的见证下拜了天地，正式结为夫妻。山中日子虽贫苦，我们却过得十分开怀。可惜好景不长，我母后不知怎么的，很快便找到了我们。她独自前来，什么话也没说，只在村里住了几日，端着婆母的架子，对依依百般刁难。依依她不知我的身份，不知道母后的打算，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是我娘不接受她才会如此，所以为了免我难做，无论我母后如何刁难，不管受了多少委屈她都不让我知道，只是自己默默忍着受着，尽心尽力伺候着我母后。那个傻姑娘啊……她哪里知道，无论她做什么，我母后都不会心软的。”
玉轻尘苦笑，眼中痛楚清晰可见。
“每次看到母后对着依依冷笑的模样，我就打从心底发寒。可我不敢告诉依依，不敢告诉她真相，她才刚怀了孩子，若知道了这些，她如何承受得了？但我也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于是一天我趁着依依不在，偷偷跪下求母后，求她看在孩子的份上放过依依，她却只是冷笑，眼中满是狠毒的恶意。她告诉我，放过依依可以，但我必须下药落了依依的孩子，要不然她有一百种让依依痛苦死去的法子。我知道她手段狠辣，素来说到做到的，多方斟酌之后，只好偷偷备了落胎药哄依依喝下。”
“很快依依便出了血，母后见此笑得开怀，然后满眼嘲弄地看着狼狈不堪的依依，奚落道，‘司徒啸你看看你宝贝的女儿，与人私奔，不知廉耻！还妄想生下孽种！我的儿子，我南疆国的太子，岂会真的爱上仇人之女？一切不过是复仇的手段，不过是一场戏罢了！’她一说完，看也不看我一眼便大笑着离开了。我偷偷送了一口气，转身去扶依依，却发觉她一动不动的，傻愣愣地看着我。我心知她是误会了，拼命跟她解释，但是无论我说什么，她好像都听不到了一般，只是自顾自地喃喃自语。她那万念俱灰的神情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一时也失了冷静，慌了手脚。”
“那个孩子……没有了？”
玉轻尘轻轻摇了摇头，“不，孩子还在。虎毒不食子，我又怎么会真的伤害自己的孩子呢，而且那还是我和依依的第一个孩子。当时我给依依喝下的并不是真正的落胎药，而是一种毒。我南疆人本就擅长使毒，我便用了一味特殊的毒，使依依下体出血，那毒看似凶险，其实与她腹中孩子并无大碍，而且无需解药，两日后此毒便自行解开。我算准了母后的反应，算准了一切，却独独漏算了依依。我未料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早知如此，我应该早早告诉她真相才是，也不至于……”
念君听见他话语间隐隐的懊悔，暗自松了口气，幸好玉轻尘并未真正伤害自己的孩子，要不然她可真的要再斟酌斟酌是否告诉他依依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