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说:“这孩子从小就胆小,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吭声。他养母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就怕他在外面受委屈。”
最关键的证据来自物流园的考勤系统。王帅调出发案当天的门禁记录,赵磊的工牌在早上七点零三分刷过出口,而仓库监控显示,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七点十五分才出现在b区——这十三分钟的时间差,足够他走出物流园,但绝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仓库作案。
“还有这个,”小张把纤维检测报告拍在桌上,“通风口的深蓝色纤维里含聚酯纤维,赵磊的工装是纯棉的,成份对不上。”他指着报告里的光谱图,“而且纤维上沾着的机油,和宏图科技货车用的型号一致。”
王帅把赵磊的照片从白板上揭下来时,胶水在墙上留下浅痕。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照在桌上的诊断书上,“重度抑郁症”几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突然想起赵磊社交账号的最后一条动态,配图是南坪镇的稻田,配文写着“想种点什么,不想再装零件了”。
“排除嫌疑。”王帅在卷宗上盖下红章,油墨在纸上晕开,像朵没开就谢了的花。小张收拾东西时,不小心碰掉了赵磊的工装外套,从口袋里掉出个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仓库里的电容,编号不对劲,少了三个。”
王帅捏着纸条走到窗边,南坪镇的方向此刻应该亮着零星的灯。那个在仓库里数电子元件的年轻人,那个在旅馆里哭着说“不是我干的”的年轻人,终究只是这场迷局里的过客,而真正的线索,还藏在那些缺失的电容背后,藏在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手腕上的胎记里。
王帅这边的调查陷入困境的时候,张惠那边有了新的线索发现。
市立医院档案室的铁门发出锈蚀的呻吟,张辉推开时扬起的灰尘在光束里翻滚,呛得他连连咳嗽。第七家医院了,从骨科门诊到住院部,再到病案室,他们像在翻找一堆被遗忘的旧报纸,希望能从泛黄的纸页里找出那个关键的名字。
“2018年到2023年的髋关节置换手术记录,全部调出来。”张辉把警员证拍在接待台,塑料封皮在积灰的桌面上划出浅痕。护士抱着一摞蓝皮卷宗过来,金属环扣碰撞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光去年就有三百多例,你们自己慢慢翻吧。”
小李蹲在地上,手指划过卷宗上的名字,指尖很快沾了层油墨黑。“辉哥,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揉着发酸的脖子,颈椎发出咔嗒声,“光看名字哪能对上,再说谁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做的手术。”话音刚落,他手里的卷宗突然滑落在地,散开的纸页里露出张x光片,右下角的名字被红笔圈着——张凯奇。
“等等!”张辉扑过去按住那页病历,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病历显示,张凯奇,男,39岁,2022年3月在市立医院接受左侧髋关节置换术,主刀医生是刘主任。“查这个人的社保记录,”他对着对讲机喊,声音都在发颤,“看看是不是阳光科技的员工!”
技术科的回复像道惊雷劈进档案室:“张凯奇,2015年入职阳光科技,2024年7月辞职,社保断缴至今。户籍信息显示身高175厘米,与尸检数据完全吻合!”小李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死者颅骨复原图,和病历上的一寸照片比对——眉骨高度、下颌线角度,甚至左耳后的那颗痣,都分毫不差。
找到主刀医生刘主任时,对方正在手术室准备下一台手术。摘下口罩的瞬间,他额头的汗还在往下淌:“张凯奇?记得,恢复得不太好,术后总说关节疼。”他指着电脑里的三维重建图,“他用的是进口钛合金假体,型号是Strykertrident,这种假体的磨损率特别低,体内留存的碎片特征很明显。”
这话让张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法医张凯在死者体内提取的钛合金碎片,正是这个型号的特征性磨损痕迹。“他辞职前还来复查过,”刘主任调出就诊记录,“说要去南方发展,语气挺含糊的,不像正常离职。”
阳光科技的人事档案里,张凯奇的简历泛着潮味。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衬衫,胸前工牌编号是“YG-073”,眼神里带着点戒备。离职原因一栏写着“个人发展”,但交接记录显示,他负责的电子元件采购项目突然中断,接手的同事在备注里写着“账目混乱,多处不符”。
“张凯奇这人特别孤僻,”曾经的同事王姐在咖啡馆里攥着咖啡杯,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去年夏天突然就不来上班了,工位上的东西都没收拾,还留着半盒胃药。”她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他和副总赵伟吵过架,就因为采购的电容型号不对,差点耽误生产。”
张辉调出张凯奇的银行流水,发现一个奇怪的规律:每个月15号,都会有一笔5000元的汇款进入他的账户,来源是个私人账户。但从去年7月辞职后,这笔钱就断了。“查这个汇款人,”他指着屏幕上的名字,“赵伟,阳光科技副总。”
更关键的发现藏在张凯奇的就诊记录里。最后一次复查时,他向刘主任抱怨“最近总有人跟踪”,还说“仓库里的零件被动过手脚”。当时医生以为是他术后焦虑,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那些话里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恐惧。
当张辉把张凯奇的照片摆在法医张凯面前时,解剖室的无影灯恰好照在照片的眼睛上。“就是他,”张凯指着照片里的下颌线,“颅骨的下颌角角度和这个完全一致,还有那颗耳后痣,对应的颅骨位置有个0.3厘米的凹陷,是天生的骨缝变异。”
那个在仓库里被发现的死者,那个戴着戒指、在电子行业摸爬滚打的男人,终于在第七家医院的档案室里,找回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