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杯子，热水顺着手指流向手肘，在他深灰色的衬衫袖子上留下了两块深色的痕迹。
水已经不烫了，只是茶水黏着皮肤的感觉着实令人不大舒服，谭乐微微动了动袖子，调整了一下姿势，正欲将杯子放于桌面，却听章知柔再度开口。
“而后你要致谢。”章知柔虽然面带笑意，眼神里却没有一点情绪。
谭乐抿紧嘴唇，脑中反应了过了半天才明白什么是致谢，他磕磕巴巴的说了句“谢谢”，双手依旧僵在空中举着杯子不敢放下。
“托着杯子在手中旋转三圈。”章知柔抬起左手撑着头，语气里显然有了些许的不耐烦。
谭乐迟钝的按照她的要求，将杯子在手中顺时针平着旋转了三圈。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木讷。”章知柔撇了撇嘴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单手将杯子捏在手里，细细的品了一口这才皱眉又说，“只可惜这么好的项目要交给你，真是浪费了。”
“浪费？”谭乐将茶杯放在桌上，拘谨的收紧手臂缓缓抬头与章知柔对视，不卑不亢的问她，“md章的意思是，您没看上我们公司的业务能力？”
“不然呢？一个二三十人的小作坊，平时接过最大的项目不过是三流网站的相亲交友软件，或是少儿益智游戏的小程序…”她微微摇头，看向谭乐的眼神里甚是不屑，“我不觉得你们公司的业务能力有什么可值得我看的上的。”
“您口中说的少儿益智游戏，在今年在安卓市场下载量进入了年度榜单排名前三十，而您说的三流网站的相亲交友软件更是创下了从上线至今无一次服务器崩溃、无一次客户信息丢失的记录。这份成绩，即便放在比我们体量大的多的互联网公司里，怕是都很难做得到。”谭乐说完，连呼吸都有些不平稳，他抬手将茶盏放在唇边将茶汤一口喝下，放回桌子上，等待着章知柔的下一轮刁难。
“那又怎样。”章知柔抬手给他又续了一杯茶，这次倒是没有倒的像上次的那样满，她放慢了语速，缓缓开口，“如果我们公司走正常的招投标流程，你们那间小作坊甚至连入围的门槛都够不上。”
谭乐双手接过杯子，有些迟钝的道了句谢，正欲将杯子放下，却听章知柔提醒他，“你忘了杯子要在手中旋转三圈。”
谭乐乖乖照做，转完三圈蠢杯子他抿了一小口继续反驳，“正常的招投标流程少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一两个月。而且贵公司的标的金额只是区区的一百万。大的公司看不上这么小的项目，小的公司又够不上你们的入围门槛。即便是真的有大公司愿意去花时间写标书折腾这么一遭，最终也是接了项目找我们这样的小公司去承接项目。”
“区区一百万。”章知柔轻嗤一声，“你知道其他公司对于一个App应用的报价是多少么？”
谭乐调整了呼吸，将语速放慢，“dd打车的最初版本，整个App项目从代码到UI拢共花了不到一万块钱；另一个背英语单词的学习类App项目，开发的时候找了三个放暑假的大学生做，拢共花了六千多一点。如果您想知道更多的低价项目，我还能再举不少例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我不认为你们公司的应用和这些有什么可比性，贵公司主营的是金融产品，是真真切切与顾客的存款、利益挂钩的，这类应用对于安全性、隐私性要求是一个打车软件、或是一个背单词的App无法企及的。”
“这么说来，你们公司倒是我们的不二之选了。”章知柔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上茶水，捏起杯子细细地品着，眼神飘向屏风上的日式水墨画幽幽叹气，“可根据我了解的情况，你们公司似乎没有任何做相关产品的项目经验。”
“项目经验都是累积的。”谭乐快速反驳，“我们去年年中做过thS公司pc版股票交易板块的小程序，今年年初的时候做过wS银行的人脸面部识别系统，更不用提公司的网络安全部门之前还承接过ZF的全国金融风险管理师网上报名的安全维护。说起来，金融风险管理师也是你们行业相关的考试，您应该也很熟悉吧。”
章·金融风险管理师·知·董事总经理·柔很想否认有这么个考试。
但这个臭小子说的几个项目她也的确有所耳闻。
她将手里把玩了半天的杯盏放下，正欲反驳，却见谭乐接过她手中的杯盏，伸手提起了一直放在桌子正中的茶壶，悠悠的给她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他喵的。
这臭小子学会了！
她双手接过杯盏，还未放在桌上，却听对面的谭乐继续高谈阔论。
“您所担心的项目经验在我们这里并不成什么问题，至于我们公司的业务能力…”他拉长了尾音，似是卖关子一般，“虽说不是业内翘楚，但也算得上是远超平均线。”
“那你对我们公司的业务有什么了解么？”章知柔笑着问他。
谭乐将手提包里的一大叠资料放在了桌子的正中间位置，这是出发前赵远专门整理出来的，来的时候，他大概翻看了几眼，虽说大多都是百度上搜的出来的一些新闻报道之类，但是没想这会居然能派上用场。
“贵公司前几年一直在做公募基金、资管公司、保险和商业银行的项目，走的高端路线，针对的顾客也是大企业和大银行，一直以来对于这类顾客你们都有自己的pc服务端，至于这次我们要合作的金融投资类的App，我根据贵公司给的项目需求来看，现在是把发展方向定在了个人投资理财者身上，针对这类顾客，想要定制一款专属的App应用。”
“这类顾客大多不懂投资理财，存在的问题也是一些业内人士普遍会忽略掉的问题，像是不会买基金、不懂配置，不会调仓之类的。”
“而我们公司，可以针对这类顾客开发相应的程序，用简单的代码算法将他们难以言表的需求变成一个具象的问题，从而找到具体的解决办法，对此制作个性化定制服务，产生一定的顾客粘性。”
章知柔举起杯子放在唇边思考着谭乐刚刚的话，还未饮下却听谭乐忽地开口。
“md章，您的茶盏没有转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