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皓毫不示弱地对上沈泽晏的眼，嗤笑一声，道：
“清者自清，臣也觉得由沈少君来调查此事是为最佳。”
无声对峙间，在场众人都能看出来两人之间的电光火石。
裴昭莹目光一直停留在沈泽晏身上，她凝眉沉思片刻，似乎确实没有比沈泽晏更好的人选了。
张凌皓对裴苏苒的心思，人尽皆知。
沈泽晏怕是巴不得张凌皓从此消失在裴苏苒眼前才好。
只怕就算张凌皓无罪，沈泽晏都不会让他轻易逃过这一劫。
裴漪余光瞥向苏苒，苏苒注意到她的目光，隐晦地点了点头。
裴漪这才颔首同意了此事。
“既如此，这件事就交予沈少君吧，但朕还是要提醒沈少君，你只有三日时间。”
三日？
苏苒挑眉，三日是不是太过于紧迫了？
裴漪很快就解答了苏苒的疑惑。
“东林使臣已经与我国协商妥当，三日后将带沈少君回国。”
闻言，沈泽晏眉心紧紧锁起，目光不自觉移到苏苒身上。
留在她身边的日子只剩仅仅三日了吗？
事情到这里也算告一段落，但裴漪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施施然起身踱步到裴昭莹面前，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裴昭莹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却硬生生顿住了，她闪躲着不敢直视裴漪的眼。
“阿莹，母帝自小跟你说的话，你全都抛诸脑后了吗？”
裴昭莹咬了咬牙，倏地双膝跪地，她的头紧贴地面闷声道：
“母帝自小教诲阿莹，帝女皇室绝不允许骨肉相残。”
裴漪点了点头，“还有呢？”
裴昭莹眼中划过一抹屈辱之意，死死咬紧牙关，似是不愿意再说任何话。
裴漪抬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沉声道：
“阿莹？是需要母帝亲自提醒你吗？”
裴昭莹浑身颤了一下，她闭上了眼，声音幽幽响起，像是从牙缝中逼出来的一般。
“阿莹是姐姐，更要……更要护着妹妹，不能伤害妹妹。”
裴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意，众人这才觉得方才紧绷的气氛松了几分。
可下一瞬，裴漪倏地将笑意敛下，周身冷冽的气势更拔高了几分，她低声斥道：
“这些是你亲自在朕面前对上天发的誓，可你告诉朕，刚刚你是不是存了想要苒苒性命的心思？”
裴昭莹猛地抬头，“母帝，我……”
触及到裴漪锐利眼神之时，她想要辩解的话仿若堵在了喉间。
帝王一怒，伏尸百里。
裴昭莹毕竟年纪尚小，裴漪居于帝位多年，在她的气势威慑下，她竟是说不出“没有”二字。
因为裴昭莹心虚！
因为她那一瞬确实存了要杀了苏苒的心思。
只要裴苏苒死了，裴昭莹自认为就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裴昭莹的犹豫落在裴漪眼中，她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裴漪闭了闭眼，再次睁眼之时，她眼中只余冷漠。
“大公主意图谋害手足，但念其没有造成实质伤害，罪不至死，今日起大公主暂居府中静思己过，禁卫营暂时交予副将。”
裴昭莹双眸猛地睁大，她急急抓住裴漪的衣角质问道：
“母帝，你这是要夺了我的职权吗？就为了一个根本没坐实的事？我连裴苏苒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反而是我还被您扇了一巴掌！”
裴昭莹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已有些口不择言。
裴漪冷眼看着裴昭莹，并没有给出半分回应。
沈泽晏凑到苏苒耳边，颇为幸灾乐祸的小声道：
“让她想伤姐姐，看吧，报应来得这么快。”
张凌皓也不甘示弱地凑到苏苒另一边，但他说的却是和沈泽晏截然不同的话。
“苒苒，她毕竟是你长姐，再加上你也没有受伤，不若你去和女帝说说，就这么算了吧。”
沈泽晏自是也听到了张凌皓的话，他冲着他露出一个戏谑的笑。
这人，真是太不了解姐姐了啊～
就这，拿什么跟他争？
果不其然，如沈泽晏预料之中一样，苏苒不咸不淡地看了张凌皓一眼才回道：
“按你的说法，若是一个人想杀另一人，但却因为有人帮忙另一人才没有受伤，那有杀心的那人就等于无罪吗？”
“差点被杀的那人还得为要杀自己的人求情？不求情的话是不是还会有人觉得被杀那人没有同情心？”
张凌皓看着苏苒冷漠至极的眼神，太阳穴跳了一下，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苒继续道：“被杀那人能冷眼旁观不添一把火就不错了，让她为之求情，呵，笑话。”
苏苒从来不是一个圣母心泛滥的人，对于对自己有恶意之人，她一向是秉承以牙还牙，百倍奉还。
之所以现在她没有多说半个字，就是看在裴昭莹以往曾经是有过真心对待原主的时候。
不过……
观其现在对自己的恶意，绝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积累至此的。
裴昭莹对裴苏苒的爱护应是建立在这个妹妹对自己毫无威胁的基础上。
而苏苒接替这个身份之后，裴昭莹本能的从她身上感到了威胁。
再加上苏苒身世愈发可疑，所以积压已久的怨气也就彻底爆发了。
裴漪并不想和裴昭莹纠缠下去，她转身欲离开此处。
可是却被裴昭莹不依不饶地缠住，势要要个说法。
裴昭莹抬手指向苏苒，愤怒大吼道：
“母帝，你从小就偏心妹妹，妹妹做什么荒唐事你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我就严苛至极，稍微有一点错处就只能换来严厉的惩罚。”
“我一直告诉自己，她是我的亲妹妹，可是母帝您告诉我，她真的是我的妹妹吗？”
——啪。
裴漪听到她的话，一个耳光刮了过去，她指尖颤抖着，道：
“你……你个逆女！怎可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裴昭莹似是豁出去了，她捂着脸冷笑着继续道：
“母帝，她真的是我的妹妹吗？怕是她的真名应是叫做林苏苒才对吧？！”
裴漪身形晃了一下，这番话似是将她心底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重新撕开，鲜血淋漓。
此时裴昭莹的脸看上去狰狞至极，裴漪心中更是一片凄然。
下一瞬，她的话却让在场众人犹如被雷劈了一般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