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伊丽莎白平复了一下心绪，重新摆出镇定的笑容：“请允许我们告退。”
“不，等一下！”
人鱼王焦急地唤道：“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谈，你不要急着走。”
“陛下刚才发表了那样一番暴言，莫非还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伊丽莎白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我并不这么认为。”
“伊丽莎白，刚才……刚才是朕不好，朕向你道歉。”人鱼王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要移到少女娇俏的脸庞上，但这真的很难做到：“这样，就当朕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我们回去，坐下来，继续好好谈，行吗？”
伊丽莎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旁垂着眼眸，站得如同柏树一样笔直的少女。
“……好吧。”
伊丽莎白眯眼一笑，对少女说道：“阿白小姐，你也陪我一起来，可以吗？”
少女看了眼伊丽莎白，想拒绝，却感到伊丽莎白伏在她手臂上的手微微用力捏了一下。
心知伊丽莎白又想利用她对人鱼王的影响力，少女叹了口气：也罢，反正每一次利用，伊丽莎白都会给她相当的报酬。只要不妨碍她今后的生活，她也并不介意陪伊丽莎白玩玩。
于是少女点了头。
三人回到偏厅，侍女们赶紧端上新的酒水甜品，她们轮番进来服侍几位贵客，只有少女察觉到有些熟悉的老面孔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当见到她时，那些侍女脸上明显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应该是想看看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少女朝侍女们回应了一个“一切都好，勿念”的笑容。
“陛下还想谈什么？”伊丽莎白端起一杯红酒，在面前轻轻摇晃，等待酒液醒开。
人鱼王看着少女：“就是关于同意书的事……”
“陛下，我已经说过，肯星顿家族是我母亲在掌控，我只是一个帮忙打下手的。调遣商队这样的事情，我插不了手。”
“哦、哦……”人鱼王根本没有仔细听伊丽莎白在说什么，他只是贪婪地看着少女。
少女面无表情，手却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捏了伊丽莎白的大腿一把。
少女的蛮力可不比伊丽莎白那么温柔，当场将伊丽莎白捏得龇牙咧嘴，幸亏她动用了有生以来全部的淑女毅力，却没让自己的脸走形。
然而疼到泛红的眼眶，满盈的泪水，是伊丽莎白无法控制的。
幸亏人鱼王根本没有看到伊丽莎白，他连一丝眼角余光都不肯分给她。在他心中，伊丽莎白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符号，他从不会去细看。
少女被人鱼王炽热的眼神盯得想要落荒而逃，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伊丽莎白。
唉，损友。
少女在心中哀叹。
伊丽莎白悄悄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转过头来，扬声笑道：“陛下，还有别的想谈吗？”
“哦、嗯……有、有的。”人鱼王心不在焉地说着：“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跟朕谈的吗？”
暂时无法思考的人鱼王，狡猾地将皮球踢回去给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在心中嘲笑这个男人的无能，面上却丝毫不露：“说到这个，我还真有些事情想跟陛下谈。陛下，可以将国师请出来吗？”
“嗯、嗯……嗯？？”人鱼王的语气从漫不经心到充满疑惑：“请国师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相商。”伊丽莎白眼观鼻鼻观心，笑容仿佛用尺子量度过一样，优雅得体分毫不差：“我们的商会遇到一些事情，需要请国师指点迷津。”
人鱼王虽不解，但这是拖延时间的好办法，所以他没有犹豫，立刻让侍卫去请国师过来。
等了小片刻，那个长发垂面、身影佝偻的男人便走进了偏厅。
他一走进来，一股难闻的气味便在偏厅中弥漫开来。那是一种长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的屋子里才会生长的霉菌气味，但在场的人却像是都没有闻到一样，面不改色地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伊丽莎白连皱一下鼻子的小动作都没有，仿佛她天天跟这样气味不好的人打交道。
但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面见伊丽莎白的人，无一不是贵族名流，身上总是香喷喷的，自然不可能如此恶臭。
伊丽莎白镇定自如的表现让国师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当国师的视线越过伊丽莎白，落在少女身上的时候，他发现少女的鼻翼微微动了动。
那并不是厌恶气味的表现，那是在辨认气味的种类。
国师心中一沉，他仔细观察着少女的神情，见少女辨认过后，神情便恢复了平淡，显然是觉得这气味就是普通的霉味，就是味道重了点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国师这才放下心来。
“陛下，找老臣有何吩咐？”国师走到人鱼王身边，恭敬地俯身。
人鱼王看向伊丽莎白：“皇后找你有事相询。”
国师头也不抬，身子一转，面向伊丽莎白：“皇后请吩咐。”
伊丽莎白放下酒杯：“国师出身落星城，也就是人们口中的‘法师国’，对吗？”
“皇后所言极是。”
“那么国师跟法师国如今还有联系吗？”
“并无。”国师平静地回答：“除了偶尔的法师祭典老臣会代表陛下出席之外，其余时间，都没有联系。”
“如此说来，可就奇怪了……”
伊丽莎白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但说到一半，她就停住了，重新端起酒杯，似乎并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
国师等了片刻，见伊丽莎白丝毫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不由得出言问道：“皇后觉得什么奇怪？”
“啊？没什么。”
伊丽莎白恍惚地笑了笑：“就是之前商队带回来一些小道消息，觉得甚是有趣。但既然国师跟法师国没有任何联系，那这些消息自然都是假的，没必要说出来让大家笑话。”
伊丽莎白的话外之意，让国师暗暗心惊。
他看了眼面沉如水的人鱼王，定定心神，道：“皇后，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小道消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