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狡黠的野狗，总在人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溜走，舔舐尽光阴的痕迹。转眼又是百余年，楚一凡与黑牛，又到了该搬离此地的时候。
这百余年里，黑牛身上的变化，楚一凡看在眼里，更在心底细细感悟。
那份曾经的执拗与天真，早已被世事打磨成沉稳的锋芒，只是眼底深处，仍藏着对恩义的坚守。
近来，楚一凡总觉体内似有两股力量在相互撕扯，那是道念的激烈冲突，是对过往的自己生出的一种否定。
他掌心托着的洪荒大果，此刻像一颗蒙尘的灰白色顽石，黯淡无光，周身能调动的灵力也微弱得近乎枯竭。
他心里清楚，时机未到，感悟未深，黑牛给出的答案，还不够触及根本。
楚一凡这边虽平静如水，可命门与青龙之间的战事，却已愈演愈烈，到了白热化的境地。
只因天命倾尽所有宝物，将黑面太上、江小郎、三英等人，尽数推到了道七境的巅峰。
这般力量，便是整个周天位面都从未有过，按常理而言，这根本不是寻常位面能做到的事。
再加上天命麾下的十二亲卫，如今的命门，竟有近二十位道七境巅峰的强者——放眼寰宇，没有任何一个位面，能汇聚如此磅礴的道气。
只见这些人头顶正中，各有一方界域悬浮，界域周遭，还有六个虚幻的界环缓缓旋转，道韵流转间，透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天命眼神微眯，语气冰冷如霜：“我已将命门能动用的资源悉数给了你们，接下来若拿不出像样的成绩，后果如何，你们该清楚！”
这话听得地煞三十六卫心里颇有怨气。排在第三十五位的遂星侯忍不住哼道：“老大，我们地煞三十六卫里，老三十六还卡在下道境，我们这些人也不过中道境中期巅峰。主人凭什么把所有资源都浪费在那群蠢货身上？”
地煞星厉声喝止：“慎言！天罡七十二卫的下场，你忘了不成？”他沉声道，“主人如此安排，自有深意。
你且看看我们上头那十二位，谁真正得了好处？我们且静心等着便是。
你们这些小子还敢有意见？也不想想，若没有假太上那帮蠢货挡在前面，此刻沦为炮灰的就是我们！就凭你我，谁有本事扛过那青龙？”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凝重：“便是中心数据库，都查不到青龙背后之人的底细。真要是我们上了，能活着回来几个？”
三十五人听后，皆沉默不语，唯有那小妖精，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似在盘算着什么。
再说青龙那边，他越发感受到九绝居士的深不可测，只是至今猜不透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而此时的九绝居士，正立于天外天的混沌边缘，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破天位面。
幽冥裂缝之外，他双目赤红如怒兽，两道血色光柱自眼中射出，直刺裂缝深处的幽暗。
刹那间，一道虚幻得看不清轮廓的人影，从幽冥古殿中疾冲而出，稳稳落在九绝居士面前，周身萦绕着化不开的阴寒之气。
“你想再试试？”那虚幻人影的声音，像是从亘古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九绝居士闻言眉头一皱：“当年，我本就没有必胜你的把握。如今我虽今非昔比，可见了你，心头的危机感依旧未减。”
他话锋一转，“你我之间的打斗，不过是天命与逍遥他们兄弟想看到的，也是藏在暗处的那几位老哥乐于见到的。
我今日来，只为问一件事——楚一凡的未来，我要一个确切的答复！”
虚幻人影冷冷道：“你是祖巫殿的二代传承者，我是幽冥古殿的二代传承者。
你管好你的祖巫殿，儿孙满堂、香火绵延，岂不是美事？何必插手旁人因果？”
九绝居士神情一冷，掌心悄然浮现一团虚幻的灰白色气旋，道韵翻涌，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罢了罢了。”虚幻人影似是妥协，“只要你不招惹我幽冥古殿，我便不干涉你的事。
但有句话得说在前头：一旦幽冥古殿第三代传承者现世，你绝不可干涉，否则，我必与你不死不休！你信不信，我能彻底打开古殿禁制，让无尽幽冥之力席卷三界？”
见九绝居士沉默不语，虚幻人影才轻叹一声：“楚一凡……不提也罢。他其实已算得上是个死人了。”
“他的道身、法身皆已陨落，这是我在宇宙虚空中亲眼所见。念在他与我幽冥古殿曾有旧缘，我便放任他的残魂在虚空漂流，他的下场与未来，唯有二字——虚无。”
九绝居士听完，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冷哼一声，转身便消失在幽冥裂缝前的混沌中。
虚幻人影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并未即刻动身，反而翘首望向某个虚空深处，似在等待着什么。
足足一刻钟后，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你打算如何收场？你的棋已走完，连棋子都没了，依我看，你输了。”
话音刚落，空间泛起一层涟漪，一道身影缓步走出。来人面带微笑，身形异常高大，周身笼罩着淡淡的霞光。
“道友怎知我会来？”他声音温和，“楚一凡从来都不是我的棋子，我也从未干涉过他的任何选择。”
他顿了顿，问道：“方才是谁来过？莫非是那位祖巫之祖？”
虚幻人影点了点头，未发一言，只是定定地望着来人，显然是在等一个答案。
“此人踪迹诡秘，行事风格更是让人捉摸不透，”来人缓缓道，“他似乎还与域外天魔族有所勾结……”
虚幻人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冰冷：“太上，你也是一代传奇，惊艳万古。
如今既已复活，心中不可能没有寄予厚望之人。是楚一凡吗？他身上，还藏着怎样的变数？”
太上微微一笑：“普天之下，周天位面的芸芸众生，贫道皆能以命位推演其轨迹，唯独二人，却是半点也算不出——一个是楚一凡，另一个，便是那位祖巫之祖。”
虚幻人影追问：“所以？”
“所以，贫道也决定打草惊蛇，从幕后走到台前了。”太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打算去一趟永恒国度佛界，让那谶言，慢慢显现真容。”
虚幻人影听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书、剑、僧这几位，在下略有耳闻。只是那‘梦醒之间’，究竟是何人？”
太上抬手，掌心彩光流转，两道人影在光晕中渐渐清晰。“这二人，早在几十万年前便已出现，你其实都认识。”
虚幻人影看清那两道人影时，骤然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几步，失声惊呼：“这、这、这怎么可能？”
太上笑意更深：“贫道这些年藏在暗处，并非碌碌无为。便是你的身份，贫道也早有猜测。”
说罢，他掌心流光再盛，又一道身影缓缓浮现——那是个丰神俊朗、气质卓然之人。
“你……”虚幻人影望着那道身影，话到嘴边，却被震惊堵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