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8章军心垮了
慢慢蹲下身子，陌若苦笑着摇了摇头，此时此景，守着落日的残光，陌若似乎没有了那么多的恨，她谢谢铁默的坦然，“殿下，你为什么一定要来辽东呢，就算你最后真的胜了，就真的有把握彻底掌控辽东么？”
“为什么不能呢？公主，你知道我们大明与你们女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么？哦，不，应该是本王与皇太极以及多尔衮的区别，本王是在征服，而皇太极以及你们女真历代人厉兵秣马只是为了掠夺和霸占，从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就不一样，所以结果也会不一样。你们女真人又如何，如果本王能让他们过得更好，让百万辽东子民有饭吃有衣穿，再不用过那种没有明天的日子，你说他们会不会成为大明的顺民？在本王看来，你们女真人都是一群蛮子，只懂得手中的刀枪，而不懂得安抚民心，掠夺，或许只需要刀枪杀戮，可征服却不行，征服需要恩威并施，要懂得仁慈，刀枪加诸敌人，仁慈留给子民，王者之心当有包容之心，唯有一视同仁，才能建立一个庞大的国度。公主有眼睛有心，当年瀚海草原上本王一战歼灭蒙古几万精锐，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可是现在呢，那些蒙古子弟为本王冲锋陷阵，从来没有过怨言，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陌若有些傻傻的，她在思索着铁默的话，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这些，或许没有往这方面想的意识。那些曾经的蒙古人应该对晋北军深恨不已才对，因为是这支晋北军让大辽一败涂地，推垮了漠南和漠北，可事实并非如此，那些蒙古人勇猛善战，打起仗来甚至比汉人还要用心，如果他们自己不说，你分辨不出哪个是汉人，哪个是蒙古人。
隐隐约约中，有点明白铁默的意思了，征服和掠夺，难道真的有那么大区别么？恩威并施，看上去并不深奥，可是大清国内又有谁能做到，至少女真勇士每占据一个地方，得到的永远是仇恨，至少蒙古人不会成为大清国的顺民，更不会为了大清国英勇奋战。
“殿下，如果最后你赢了，会善待我女真子民么？”不知怎地，陌若觉得女真勇士似乎并不一定能拿下长春州了，看着铁默的脸，她一刻不敢放松，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表情，她需要一个真实的答案。
铁默莞尔一笑，手中捻动着鬼头刀的刀柄，叹息道，“公主这个问题问的非常愚蠢，为什么不善待女真人呢？本王要征服辽东，让这里变成大明的土地，就一定要让他们过得更好才行。不管是女真人，还是我们汉人百姓，其实都是想过好日子，大家吃好喝好有住处，干嘛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反之，生活无以为继，谁都会成为暴民。公主，你要知道，杀戮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你们女真人一直在品读我大明书籍，却从来读不懂真正的东西，知道兼容并蓄么？我大明就是单一的汉人么？上古黎族，开皇五帝，齐鲁大地，晋阳关中，多少组群历经世代演化才有了今日的汉人，几百年前，又有多少鲜卑人消失，融入到汉人族群中，而你们呢？只懂得刀枪，而不懂得如何生活，所以，你们就算是放马南下打下了诺大的大明，过不了几十年，也会被赶回来，因为你们永远无法懂的融入和包容，什么汉人，什么女真人，什么蒙古人，无非一个称呼罢了，真正的东西是生活。”
铁默说了许多话，他说这么多，自然有着自己的目的，今天这些话现在或许没有用，可如果自己真的赢得了最后的胜利，那这些话一定会帮自己大忙的。
酉时过后，天色暗了下来，女真人开始渐渐退却，尽管许多都统们在强迫着他们继续打下去，可还是没法拦住他们。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之前的烧城之举，女真将士亲眼目睹了鸿宝街的惨剧，看着那些跪在地上哀求的女真子民，他们还能如何坚强下去，有的人当场就落了泪。
仗越来越顺利了，士气却越来越低落，夜色下，一股失落不断蔓延，到处都是发牢骚的声音。一个女真士兵靠着大火烧过的围墙，不断磕着刀柄，“老子就是不明白，这打的是什么仗，汉人威逼宁州，咱们不回去也就罢了，却在长春州残害自己的族人。”
“谁说不是呢，贝勒爷真有点过分了”女真士卒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敖德烈恰巧走过，听了后心中顿时大怒，走过来喝道，“都干嘛呢，不用吃饭了？”
一看到敖德烈，女真士卒们无不变色，赶紧行礼四散而走，谁不知道四太子与汗王的关系，这话传到汗王耳朵里，还有好下场？
南城一处宅院里，多铎揉着有些发酸的太阳穴，脚步声传来，只见敖德烈大踏步走进来，脸上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十四爷，情况越来越不妙了，军中将士对咱们白天的命令可是颇有微词，现在已经有很多人产生抵触情绪了，这仗如果拖得太久，对咱们可是大大不利啊。”
“哎，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我才要速战速决，敖德烈，记住二哥的话，有些事情做了就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多铎深吸口气，他想了想又接口道，“半个时辰后你去下令，连夜攻击北城，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趁夜攻城，女真人可没有多大优势，夜色掩护下，晋北军神出鬼没的巷战打法会更有效，可是多铎等不了。由于多铎的命令，休息才一个时辰，城内的女真人和后元兵马再次对北城发起了冲击，只是夜晚与白天不同，晋北军的小股兵马更容易掩藏，致使女真人的伤亡数字急剧增加，攻到快子时，双方已经绞杀成了一锅粥，可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女真人那种步步为营的战法彻底失效。
甚至有的晋北军士兵已经穿插到了女真人后方，在西城折腾了起来，总之，长春州的情况就是一个乱，城内没有一块安好的地方，到处都是杀戮的踪影。
长春州战况惨烈，而在宁州似乎也不是太妙，攻占达鲁古城后，敏特并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次日便对宁州附近的三州之地进行了攻击。在宁州西面还有挤做小城，益州、宾州、祥州组成了一个三角地带，这三城非常不起眼，以前女真人也不太重视三州之地，毕竟这里城池残破，人烟稀少，没有驻防的必要。
可是敏特觉得这三州之地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能成为达鲁古城的桥头堡，只要操作得当，能给女真人带去心理上的巨大冲击。由于女真人在三州之地只有千余人在防守，所以晋北军大部兵马一到，这些女真人作鸟兽散。晋
北军占据三州之后，开始驱赶附近的女真人，将三州所属几十里变成了一块军事禁区，并不断构筑防御工事，大有将长春州附近的女真大军阻挡在西面的架势。晋北军的动作太过凶猛了，一点遮掩都没有，那些躲在宁州的女真族老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如果任由汉人将三州之地打造成铜墙铁壁，那宁州不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了么？
叶赫纳拉氏被灭，富察氏也没了，宁州以东还有谁能抵挡敏特？于是乎惊慌的宁州开始送出一封封的信，而且带着许多族老们的血书，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孩子们赶紧回来吧，再不回来汉人就要吧宁州当成盘中餐了。
长春州的战事如火如荼，而宁州的消息挡也挡不住，当晋北军清扫三州的消息传来，许多女真士卒都傻了。可以说敏特这一招非常狠，就像往女真人心口放了块石头，这块石头虽然不是那么重，可是压得你呼吸困难。
这一刻女真人面临着艰难的抉择，是进是退？在一封封书信的号召下，到底是有人忍不住了，他们不顾多铎的军令，私自离开了长春州，而这支兵马恰巧来自齐素坦麾下。
得到消息，多铎气的暴跳如雷，当即让人将齐素坦缉拿到场，看着站在面前的齐素坦，多铎铁青着脸冷声道，“齐素坦，忘记跟本汗的约定了么，你的人为什么会走，知道临阵脱逃的下场么？”
“贝勒爷，三州之地有他们的家人，我齐素坦有什么理由拦着他们？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贝勒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齐素坦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豁出去了，奶奶个熊的，一边是族人，一边是军令，夹得他里外不是人，统兵这么多年，就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此刻，他有一个问题，就算能打下长春州又如何？
齐素坦的态度是多铎无法容忍的，而且，这些日子多铎也着实憋着一股子火气，一直无处发泄，被齐素坦这么冲撞，顿时火冲脑门，一拍桌案，大声道，“来人，将齐素坦拖出去，军法处置！”
多铎的亲兵可不会想想太多，贝勒爷有令，当即有几个亲兵窜进来，拖着齐素坦往外去，没一会儿齐素坦的脑袋就摆在了书案上。此时多铎绝对做了一件蠢事，假如多尔衮就在身边的话，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可冷静下来的多铎后悔了，因为他发现屋中静得可怕，那么多都统将军们竟然没有一个人为齐素坦求情，如此情景实在是诡异。措若尔站在最后边，当多铎下令将齐素坦军法处置的时候，他本来想替齐素坦求情的，可马上又忍住了，汗王已经有点被汉人逼得失去理智了，谁知道站出来说些话会不会陪着齐素坦一起死呢？
太多的人与措若尔一个想法了，此时他们已经对眼前的多铎失去了信心，对这位年轻的贝勒爷，他们少了尊敬，剩下的只有畏惧。
在多铎的强令下，攻城还在继续，可是女真人的凌厉程度明显比昨天弱了许多，措若尔偷偷地让自己的族人往后缩，时刻准备着离开长春州，他不想落得跟齐素坦一个下场。跟措若尔一个想法的大有人在，还不到午时，占据绝对优势的女真人竟然露出了些许颓势，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女真人的变化，全都落进了晋北军诸将眼中，当女真人开始暗中收缩兵力的时候，被李万庆准确的把握住了，他知道，属于晋北军的机会来了。
“来人，传令史森明将军，将藏起来的战车推出去，争取一举把北城的女真人赶出去！”
“喏！”
午时未过，北城街道出现了许多古怪的车子，这些车子是马车改建，车辕两侧帮着许多长柄刀，在十几个人的推拥下，成了街道上的开路先锋。古怪而简易的战车，成了战场上的不速之客，女真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随着伤亡惨重，敖德烈不得不下令暂时撤出北城，可是一撤走，还有机会回来么？
有时候撤退并不仅仅是战略上的失败，最重要的是会失去原有的锐气。由于敏特率兵威逼宁州，搞得松花江附近的女真各部人心惶惶，攻打长春州的女真士卒本来就士气低落，敖德烈这一下令暂时后撤，支撑着女真士卒的那股气顿时就泄了。
有道是撤下去容易，冲上来难，这可不是简单地反复冲刺，女真人可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那种巨大的压力。晋北军龟缩在北城一带，伤亡不断增加，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覆灭，可这股晋北军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总是能将女真人的攻击反击回去，整个北城就像是刺猬一样，任何地方都扎手，这种残酷的拉锯战，可不是女真人擅长的。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女真人猛攻两日，伤亡惨重，却一直无法染指北城，随着时间推移，不可避免的会出现疲态，李万庆一直在等待着机会，当措若尔等人领着族人撤出的时候，他就知道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