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贾良的脸色终于变了。
不只是他，武宁县的其他官吏脸色都变了。
新区的粮仓哪能让外人随意查看？
再说，这梁辅升摆明了是为了粮食来的，让他看了那还有好？
但是梁辅升作为上级领导，尤其是分管全府钱粮的领导，检查武宁粮仓那是名正言顺。
如今秦大人又不在，这谁能拦得住？
武宁县的一众官吏望向欧阳谋的目光很是愤恨，这狗屁谋真是够歹毒的。
知道自己无法令大家低头，就让梁辅升来釜底抽薪。
梁辅升却是眼前一亮，赞许地看了欧阳谋一眼。
这个欧阳谋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当即靠在椅背上，捧着大肚子说道:“欧阳大人所言极是啊，不知道粮食多少，本官心里甚是放心不下，不如现在我等一起前往查看清楚，再回来踏实吃饭如何？”
贾良一脸焦急的望着苏灿，自己是九品主簿，在人家这个正五品同知面前根本不够看。
而且自己出身寒微又无靠山，根本无力阻挡。
苏灿眉头紧皱。
他知道新区粮仓封存的还有五十万担粮食。
不过这些粮是战略储备粮，轻易不能动的。
按照秦昊的说法，由于武宁地理位置特殊，要随时防备没有后续补给，要存够二百万担心里才算踏实。
可坏就坏在没办法跟人解释。
你一个小县城，无缘无故囤积这么多粮是想干嘛？
所以新区到底有多少粮食，也仅仅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
更加不可能拿出来支援庐阳。
即便是现在新区百姓吃的，秦昊也是想方设法偷着从城里买点，加上让郑家卖粮支援的。
至于说让梁辅升视察更加不可能。
但是如何回答却是个问题。
正思量间，贾良起身拱手说道:“梁大人，我们新区没粮。”
“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苏灿也是微微错愕。
要知道梁辅升这可是上官，上官视察公然欺瞒，这是什么后果？
“大胆！”
欧阳谋一拍桌子，怒道:“贾大人，你可知道你欺瞒上官可是死罪？”
贾良梗着脖子，此时像是已经豁出去了，再次说道:“武宁新区的确没有粮。”
话说出口再无转圜余地。
苏灿皱眉。
在他看来贾良这样的举动太过愚蠢。
公然顶撞上级那是官场大忌。
而且，他这样无异与以卵击石，能起到多大作用？
果然，梁辅升冷笑一声道:“好，既然贾大人这么说，那本官就好好查查新区的来往账目了！”
贾良面不改色:“回大人，那是武宁百姓的粮。”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欧阳谋一愣:“这有何区别？”
但是苏灿立即就懂了，眼睛一亮，连忙躬身道:“大人，那些粮的确不是新区的，是武宁百姓的。”
众人正疑惑时，却见梁辅升突然不说话了。
直直地盯着二人。
欧阳谋此时也反应过来了。
看着苏灿二人很是不可思议。
这不是新区的粮，而是武宁县的粮。
潜台词是:武宁县的粮，多少都与庐阳无关。
的确，武宁自负盈亏是事实，庐阳允许武宁游离管辖之外也是事实。
但不代表庐阳就真管不了武宁的官员啊！
怎么个意思？
你俩这是摆明车马要跟庐阳对着干了？
梁辅升冷冷地盯着他俩许久。
四周一下子静的可怕。
许久，梁辅升道:“欧阳大人。”
欧阳谋连忙躬身道:“属下在。”
梁辅升淡淡道:“武宁县主簿贾良德行有亏，不适合在主簿位置上，暂时撤职，等本官回庐阳禀告知府大人之后，令派他人。”
欧阳谋神色一凛:“是，大人！”
贾良也不多话，直接起身退了出去。
苏灿见状，也跟着起身把官帽放在了桌上走了出去。
梁辅升的眼皮抖动了一下，脸上阴沉至极，却未阻止，也未说话。
苏灿可不像贾良。
其他人面面相觑，武卫国一咬牙，也站起身放下了官帽。
紧跟着，交通局局长方明、工程局局长陈诚、商务局局长孙学喜、劳动局局长杨伟、民政局局长戴志成、规划局局长马工现、信访局局长吴玉章、人事局局长萧品和……
与秦昊相关的所有吏员全部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仅剩下欧阳谋一人。
他自觉喉咙有些发干。
他没想到武宁县的这些官吏竟然敢这么大胆。
“大人……”
梁辅升的眼睛紧闭，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太阳穴不停地蹦跳着。
足足过了盏茶时间，梁辅升这才重新把眼睁开。
起身背负双手淡淡地说了一句:“等秦昊回来让他到驿站见我。”
说完之后迈步走出了食堂。
欧阳谋也跟着出来，也不知道是谁在一旁骂了一句:“狗屁谋！”
第二天清晨。
秦昊三人骑马回到新区。
离着大门老远就看到新区门口站着一群人。
秦昊不由皱眉。
等来到近前见是新区的一众官吏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了。
等众人见礼完毕，秦昊问道:“你们不在总部做事，跑到这里做什么？”
还没等苏灿回答，武卫国抢先说道:“大人，出事了。”
秦昊下马，见他们都哭丧个脸耷拉着脑袋，当即眼眉一挑，问道:“何事？”
武卫国就把昨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秦昊把目光望向贾良，又看着苏灿问道:“属实？”
苏灿点头:“属实。”
“胡闹！”秦昊顿时眼眉一挑道:“都回去该干嘛干嘛去！”
武卫国道:“可是……”
秦昊瞪了他一眼:“可是什么？他可有说下了你们职位？”
武卫国连忙摇头:“没有。”
“你们辞职可有人批？”
武卫国眼睛一亮更是摇头:“没有！”
“那还站着干什么？新区那么多事都做完了？”
众人这才重新有了精神告辞离开。
片刻后只剩下苏灿贾良二人。
秦昊皱眉思索一阵，望着贾良道:“你也去吧，暂时以举人身份领主簿事务。”
贾良点头离去。
独孤懿道:“我也去安排全城搜索月娥了。”
秦昊伸手拦住，摇头道:“我想了一下，不可搜索全城。”
独孤懿不解:“为何？”
秦昊道:“目前他们还不知道独孤姑娘身份，若是大动干戈她的身份败露，歹徒为了自保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独孤懿神色一凛:“那该当如何？”
秦昊想了一下吩咐道:“苏县尉！”
苏灿连忙躬身道:“在！”
“立即全城张贴告示为肃清地下黑恶势力，即日起武宁县公安局将举行为期十五天的专项惩恶严打！”
“是！”
苏灿当即向吴起点了点头。
吴起会意，立即转身离去。
独孤懿顿时眼睛一亮:“浩然是想借着严打之名搜捕全城？”
秦昊点头:“也希望可以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我们争取在这十五天之内把月娥救出来！”
独孤懿道:“那我们该如何……”
秦昊斟酌一阵道:“这样吧，你抽调五百军兵穿上警察制服，与公安局一起封锁全城所有路口，严格盘查！”
独孤懿郑重点头:“我这就去办。”
等独孤懿走了之后，秦昊这才看向苏灿。
苏灿能明显感觉得到秦昊是有话要说。
以前他很少直呼自己官职的。
他隐隐觉得秦昊有些生分，于是说道:“浩然有话但说无妨。”
秦昊叹了口气，把马交给了一名警察，说道:“走吧，边走边说。”
说着话上了一辆警车。
苏灿随即也跟了上来，与他并排而坐。
秦昊道:“既然你叫我浩然，那我就有话直说。”
苏灿一凛:“你但说无妨。”
秦昊道:“我们新区或者说武宁非常特殊，你不能以正常的为官之道来处理武宁事务。”
苏灿身体一僵。
他知道秦昊这是在提点自己便认真聆听。
秦昊道:“这个特殊的地方也决定了我们不能有任何退缩，或者是软弱。”
苏灿心中一凛，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昊接着说道:“我当初邀请你来武宁是因为你是世家子弟，不需要畏惧任何人，而武宁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我们没有后路，也不需要后路，因为无所畏惧才能愤然前行。”
他再次叹了口气道:“如贾良，他为了新区即便明知道得罪梁辅升没什么好结果，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但是你呢？”
苏灿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的确，回想起来自打自己来到武宁之后，事事谨小慎微，处处小心翼翼。
反观秦昊不管不顾就像个愣头青一样猛往前冲。
但结果呢？
秦昊做出了很多事情，而自己却几乎一事无成。
只不过是跟在秦昊身后打打下手而已。
就像这次，一旦真需要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却没了主心骨。
若不是贾良这次硬顶了上去，那结果又将如何？
他也知道为什么会感觉秦昊有些生疏了。
秦昊对自己的行为已经有很大的不满，若不是自己最后毅然决然跟着贾良一起退出表明了立场，很有可能他就不会跟自己说这些话了。
他艰难地咽了口吐沫道:“是属下失职！”
秦昊见他明白了也就不再多说，而是道:“日后，说不定我会去更远的地方，也说不定会离开武宁，到那时，若无独当一面之人，我如何放心？”
苏灿郑重点头:“属下明白了！”
秦昊拍拍他的肩膀道:“谋事和谋官只能选择一样，若是你此时反悔我绝不怪你。”
苏灿神色一凛，忙躬身施礼，郑重道:“大人放心，属下谨遵大人教诲！”
县衙的告示很快张贴全城。
随即总计一千名全副武装的警察队伍开始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