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还得是我激活了最强状态的你。”陈运章说。
周义一口茶到了嘴边，停了下来，再一瞧陈运章之嘴脸。
在如家置业的门店里，午间时分，一干同事已经离开门店，店里就只剩下三人，守店的周义，前来送饭的韩舒妍，还有突然到访的陈运章。
陈运章前来，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复盘周义在提案时的出色发挥，还带了一桩小业务前来。
只是周义，对于陈运章接触过的项目，他是不会碰的，搞不好里面就是陷阱，同时陈不像一位乐善好施的人。
周义放下茶杯，说：“这里好歹是我的地方，别太放肆了。”
“哈哈哈。”陈运章尴尬一笑，自周义从一线的外销人员一跃成为一家中介举足轻重的人物后，所表现出来的精神面貌，比之当年，更胜一筹。
“既然是百亩大盘，我们更应该以一种长远的战略眼光，去构思我们的产品，去细化我们的服务。在千篇一律的园林设计、户型设计中，我们想要出彩，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在10年的地产圈里，我看到了许多，姑且跟大家分享一下，500强企业来到府城，以为有头部房企的口碑加成，还有五百强作为背书，在府城运行他们习以为常的那一套，结果跟头栽大了，灰溜溜地当起地主找本地开发商进行风险分担，只是产品以及营销，第一波没走好，往后的每一步都会很艰难。”
这依旧是周义在提案现场说的话，台底下的人一边看着周义，一边注视着大屏幕里的内容画面。
“在府城现有的产品中，有欧式美式、中式新中式，这些也只是视觉上的不同，但我们也能看到，习以为常的欧式建筑立面，风格相似，置身其中，体验却有明显不同，因为什么，很直观的是容积率，就好像一桌宴席，10个人就座，跟10几个人就座，吃过了，跟吃舒服了，感觉是不同的。所以我在规划理解中，以容积率为核心，我的容积率控制就是4.0，因为我们百亩地块的位置并不差，距离地铁站大概在1公里左右，已经很好了。同时还有一个人口密度，1400户，以往的百亩4.0差不多要奔1700户去，人口密度大，楼栋也会多，楼间距自然就小了，实地看房的客户第一眼就感觉到了落差。少了二三百户，我们的产品面积，会有明显的梯度，针对刚需三四口之家，针对改善，我们会有一部分户型超过145平方，针对精英阶层的享受，我们有200多平方的，从产品梯度决定我们的影响方向，还有营销进程。”
周义的提案引得台下的中如资本、府悦地产、中候行、新融城人员连连叫好，他们不仅边看边拍照，还时不时参与进了周义的互动之中。
“你好好看你师父的提案，这是为数不多的学习机会，连我都是第一次见哦。”新融城的销售经理张盈对身边的梁怡笔说。
梁怡笔此时拿着手机，又是拍照，又是摄录视频的，比台上的周义还忙。
“我怀疑师父有意留一手，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教给我们。”举着手机梁怡笔小声说道。
“你们两个啊，”张盈看了一眼另一旁的武一凡，接着说，“还没办法运用这个案子，是底蕴没到。”
“是啊，不仅有数据内容，有例子参照，还有互动探讨，我们两个都没想过这些。”
“是啊，为了提案而提案，这样的提案就没有意义了。”张盈点评道，同时又喊梁怡笔，“哎呀，小梁，你就别拍了，上面的内容回头喊你师父给你们一份就好了，重要的是，记住中如他们的一些关注点，案子优化时应该是用得上的。”
果然是跟周义一起工作过，一起生活过的人，这默契纯靠感悟。
在台上的几十分钟里，周义完全是临场发挥，陈运章不怀好意的复盘，让他重新思考每分钟里台下众人的眼神。
陈云章这个老对手，为什么会找他复盘，他也奇怪，虽是敌人，但也没到死敌的境地。
“物业那一块，咱们大家明白，物业靠的是人，有人他就能干许多事，而要干许多事，就回归到物业费。你认为在物业费不变的前提下，他们作为开发商会认可你补贴的想法么？”陈运章问。
“会。”周义自信答道，同时补充一句，“会慎重考虑，因为健身房、兴趣班、架空层流水席这些东西，是要投入人力物力的，任何一项涉及到的都是钱，而回本需要时间。”
“免费才是最贵的，这句话说的很好。”陈运章点述道。
“但这盘棋很大，一般的开发商吃不消的，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尝试。”陈运章接着说道。
“这些都不重要。”周义回应道。
“那重要的是什么？”陈运章问。
“重要的是给中如资本构思产品的思路。”周义回答。
“可以啊，周义，离了徐总吴总，你的水准已经拔到了这个一个层次。”
“啪！”周义重重地将茶杯扣在茶几上，茶水撒了半杯，落在了透明的玻璃茶几中。
陈运章应声一个抖动，再看周义面无表情，眼睛只看手里的茶杯，有些东西不是他的痛点，但陈运章此子还不配提，尤其是这两人，周义把他们当授业恩师看待。
“啊，我又说错话了，实在不好意思。”陈运章尬笑道。
正在收拾办公桌的韩舒妍，连忙看向二人，空气忽然紧张起来。
“差不多了，滚吧。”
周义下达逐客令，脸色铁青，笑容全无，下一秒就算不吃人，也要打人了。
“别啊，我的错，我是真心前来讨教的。”陈运章说。
“没什么好讨教的，这些东西你学不来。”周义说着，抽一张桌上的纸巾，擦拭茶水撒落处。
“真不让我多聊两句了？”陈运章还是笑着试探。
“那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免费的健身场所、舞蹈基地、共享宴会厅，还有婚庆园地，这些你算过成本么？我知道初心肯定是好的，并且交由物业运营，这应该是社群运营、泛会所运营的升级版了，但是物业终有到期的时候，届时业主委员会可以另外招标，那这些投入可能还没回本呢。”
“这套概念回不了本，只能提高物业单价，并且开发商必须补贴，不然走不通。这不是几十万的东西，而是少说几百万的概念，设施设备以及运营管理人员都是成本，并且不低。”
“那什么时候收费？”
“五年以后，第一期的物业管理合同到期，当小区里的活动形成文化，就像广场舞一样，音乐、领舞、一些大小活动，都不是免费的，当这群广场舞大妈，每天晚上跳的开心，玩的欢乐，并且这一支出在可以理解及承受范围之内时，会有人愿意掏钱的。并且我的广场舞，虽然跳的是老人家，但我会让一家老小都参与进来，老有所乐，也是儿女们乐意看到的。”周义解释。
“那就是说我们的产品在设计之初就已经挑选客户了。”陈运章点述道。
“这一点我没有在提案上说，但愿中如资本那帮家伙能读出来吧。”
“好吧，这一次我输得心服口服。”陈运章说完，站了起来。
“告辞。”
“对了，”周义及时叫住陈运章，并忠告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你是明白的吧。”
“哈哈哈哈。”陈运章笑着走出了门店办公室。
“哟，今天吹的什么风呀？”
门店之外进来了二人，一个是戴眼镜的徐总，另一个则是门店老板寸头高总。
高总见到陈运章玩笑着打了声招呼，但照面的二人，气氛就微妙了。
徐总笔直站着，正挡着陈运章的道，面无表情，眼镜片里折射凶光。
陈运章尴尬一笑，整个身子再见到徐总那一刻突然一震，肩膀都歪了，陈运章只是扫了徐总一眼，马上看向一旁的高总，连忙回过招呼。
“高总，吃了么？”陈运章问道，只见高总突然不语，笑着点了点头，陈的目光移到了徐总处，定了一会儿，喊了一声，“徐总，好久不见。”
“哈哈哈。”徐总笑道，说完又戛然而止。
高总迎到陈运章面前，伸手向陈运章，行商务上的握手礼，陈运章也配合地伸出手。
“远道而来，您也不通知一下，有失远迎啊。”高总说道。
“哈哈，碰巧路过，进来看看。”陈运章说道。
“怎么，要回去了么？大中午的太阳那么大，多坐会儿吧，今天小店能有两位大人物，这不比过年热闹？”高总继续闲聊相陪说。
“不了，下次吧。”说完，陈运章走向高总身后的徐总。
陈运章伸出手道：“徐总。”
看着陈运章伸来的手，徐总没接，收住笑脸，说：“今天手不干净。”
陈运章极为尴尬，鼻梁上眼镜都要被这冰冷的句子冻住了。
“啊，好吧。”陈运章，伸回了手，一时间又不知要说什么。
“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办公室里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周义站了起来，走到韩舒妍身边，说道：“准备走了哦。”
“去哪儿？”韩舒妍问。
周义回应道：“boss们来了。”
“哦吼。”韩舒妍说，当然她也不知道老板来了又该怎么样，整理完桌面上的剩菜剩饭，倒进垃圾桶里。
“放下！”周义喊道。
“家里没男人了么？这种活还要你来干。”
这时候高总徐总二位走进了办公室，迎面就听见徐总喊道：“吃了吧。”
“刚吃完，”周义回答，手里提着韩舒妍收拾好垃圾袋，接着又补充道，“你们遇到那个嗨佬了吧。”
“丢，我都想不搭理他，又发工资，又给他配团队，没想到喂不熟。”徐总说。
“哟，金屋藏娇啊，这是。”高总看着韩舒妍，对周义说。
徐总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天文化小镇遇到的汉服小姐姐，大笑道：“漂亮。”
一句“漂亮”让韩舒妍当场含羞，她想着说些什么吧，但也只是说了三个字。
“老总好。”
“发展迅速啊，周义？”徐总说道。
“我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不怎么刷朋友圈，这可是精彩案例，跟客户谈恋爱。”高总打岔道，“老徐，你说你地产里什么没见过，这一出没见过的吧。人是为了跟你的得意弟子谈恋爱，带着家里人来买房的呢。”
“哪有。”高总的突然起哄，韩舒妍瞬间脸红。
“你们先坐，我先失陪一下。”周义说着，抬了一下手里的装满垃圾的垃圾袋。
说完后周义一手拎着袋子，一手牵住韩舒妍。
工作环境有家属参与，诸多不便，周义引韩舒妍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拎着垃圾袋出来透气，也思考着办公室里即将研讨的未来之路。
他在门店外站了有一段时间，看到了下午来上班的同事，卷入“府城置业基金会”的小朱走了；一直摸鱼的混子周晓走了；莫家蕾是骨干精英，为留住她，准备提拔；徐春凤，对于门店而言，并非不可或缺，二手房业务越来越少，她的收入也就已经很久没有变化了，几个门店的虽然她有时也兼顾销售业务，却也局限于办事路径上的单位客户，几不稳定，接下来，几个，几个门店的客服恐怕都会有变动；至于劳经理和杨欣，暂时管不上了，他们毕竟亲戚关系，何况劳有能力，杨有美貌，就看他们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了。
先到门店的是莫家蕾，一身防晒衣防晒帽，防晒是防晒了，就是防晒衣把自己包得跟锡纸烤肉一样。
“义哥。”莫家蕾向周义招呼道。
“哎，”周义回应，完了向门店里，办公室走去。
“老板，放下！”
周义刚到门口，就看到高总准备给徐总添茶，他连忙伸手喊停。
“有马仔在的地方轮得到大佬干活？你把我们这些马仔当什么了，当祖宗一样供着么？”周义连声说道。
高总吓了一跳，而后笑着放下工具，等着周义前来操作。
这两个人一个以前老板，一个现在老板，不能说一样，至少是能玩到一起的同龄人，性格上还是有共通相之处的，以往徐总是老板时，只要是公共场所，他都会来劲开演。
周义从茶几上的储物的盘子内抽出一个密封牛皮纸袋，解开袋绳，取出几粒枸杞，扔进了茶壶里，又提起开水壶将热水倒下。
“提案怎么样，今天。”高总问道，他正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
周义提起茶壶，摇一摇，将茶水倒进另一个分茶杯里。
而后拿出手机，找到了提案文件，向高总出示。
“因为一些意外情况，换了一个没有演练研讨过的版本。”周义回应道。
高总拿着周义的手机翻了两翻，说：“密密麻麻一堆字，看不明白。”
说完，高总将手机放回桌上旁边的徐总则将手机拿起。
“来，我来看看几年时间，周总现在都什么层次了。”徐总说完话，将眼睛埋在了周义的方案内。
“你说提案出现了意外，是怎么回事。”高总问。
“意外因素刚才二位进办公室不是撞见了么？”周义回复道，给两位领导的杯子添上茶。
“陈运章？”徐总眼睛一下子从方案里抽出，看向周义。
“几个方案出现了雷同的情况，陈他们是第一个顺序，而中候行更离谱，干脆放弃。”
高总气愤拍案，“那提个屁案，我要是在场先报警再说。”
周义没有回答，徐总继续沉在方案里面。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你如何鉴定人家的方案是抄你，而不是你的方案是抄人家的？”徐总缓缓说道，“陈的方案必然是融合你们两家之长，就哪怕你的初稿不给全，而初稿里面某些字眼、词汇、句子，进而推导出方案人的思路，进而花点时间把整个案子的脉络推演出来，你的核心自然就出来了。”
“应该是这个路子，欧海燕不至于蠢成这样，他们串通好了这种推论，拿初稿正稿一对比就明白了，时间差是她永远解决不了的问题。”周义回应道。
徐总小抿一口掺有枸杞的茶水，说：“我也喝茶多年，要说如何去评估普洱的品质，还真说不出来，很多人的茶口是要适应于茶，而以枸杞为配料，我不懂你俩怎么理解，这样的配料泡法，反倒是适应了我的茶口。”
“就像你今天交上去的这个案子。”徐总补充道。
“只是泛会所、泛社群的升级，这一点尝试，虽然说出发点是好的，满足业主需求，或者直接点说，我就是要讨好我的业主，一两万的房价，不低了，哪个业主不一样自己买的楼，品质高，服务好。只是一期的合作物业必然挣不到钱，要想挣到钱，除非提高物业单价，或者开发商补贴。”
“只要想回本的，这个案子都不会有效果。”
“业主入伙宴这里，里面有许多环节，而且存在一点，一栋楼我以100户来算，如果我一次交3栋，300套，你真的打算把那入伙宴搞一年么？而小区既然有婚庆一角，又有架空宴会厅，那我婚礼也是有在小区里办的可能性，先不说承载能力吧，这个档期就很难排吧，还有小区里面每一天进那么多陌生人，就存在安全隐患了。”徐总继续问。
这种探讨型问答，其实也就是徐总的引导方式，自己做方案本来就容易一叶障目，有个人提出一些疑问，也算丰富自己的思路，一些谬论也能得到修正。
周义还在思考，高总打住了周义，说：“干脆这样，你给我们大家讲一讲，我喊店里的同事也进来。”
“我……”周义苦笑道，“那就再复一次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