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字体虽然已经缩到最小，可一个标点符号仍旧比人还要大。
这种面对巨大实物的恐惧感和压迫感，让前来闹事的学子气势上先弱几分。
刚才吆喝皇帝被邪魔外道蛊惑的几个人都闭上了嘴巴。
就这大手机往太和殿门口一放，比什么辩解都好使。
这明明是神仙手段！
“皇上驾到！”
太监杜勋扶着崇祯皇帝从太和殿内走了出来。
旁边的小太监立刻搬来龙椅，崇祯撅起龙屁股，坐在龙椅上。
人群中，陈忱看的清楚。
龙椅上的那位，面色苍白，身形消瘦。
穿着一件天青色团龙绣珠袍。
两鬓已然斑白，看起来起码有四五十岁。
因为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崇祯的精神并不大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学子赶忙跪下。
别看他们在宫门口跳的欢，可见到真龙，一个个都是双腿打颤。
崇祯皇帝懒得看他们，“何事吵嚷？”
众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
“方才不是挺厉害的吗？”崇祯皇帝面无表情，“怎么现在都成哑巴了？”
旁边的杜勋尖声道：“有事启奏，无事赶紧滚蛋，皇爷忙了一个早上没合眼，没功夫搭理你们这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东西！”
“嘿，你怎么骂人呢？”
人群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挺直了腰板。
杜勋冷脸道：“骂你是轻的！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
闯贼来的时候不见你们为国效力，现在充起大尾巴狼来了！
咱家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忠君爱国！
咱家没有卵子，可咱家的刀下也有几条闯贼的命！
谁要是不服，站出来，咱家跟你单对单的练一练！”
李自成进京城的那天，不少太监自发组织起来，抵抗闯军。
说来好笑。
有明一朝，养士二百载。
投降最快的反倒是这些读书人。
最后陪崇祯上吊的，居然是个太监！
“阉狗休要猖狂，我等乃是国子监监生！”
书生昂然对立，“保家卫国，那是丘八们该做的，我们读书人，是用来辅佐明君，匡扶社稷的！
我们的手，是拿笔杆子的，不是拿刀把子的！”
论耍嘴皮子，他们不怕任何人。
“你叫什么？”
崇祯皇帝身子微微前倾，刻板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那学子闻言大喜，赶忙正了正衣冠，“学生光良，家父是兵科给事中光时亨。”
嗯？
听到光时亨的名字，崇祯皇帝一下坐直了身体。
在上吊之前，崇祯皇帝把自己这辈子的仇人挨个诅咒了一遍。
光时亨名列前茅。
其实崇祯皇帝是有机会南迁的。
可是光时亨在大殿上曾言“天子当身殉社稷，不见唐肃宗灵武故事乎？”
一番操作，把崇祯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个光时亨甚至还上书要求处死建议南迁的大臣李明睿。
把崇祯皇帝气的撂下一句话，“朕非亡国之君，诸臣乃亡国之臣！”
“光时亨阻朕南行，本应处斩，姑饶这遭，然而南迁之议寝矣。”
由此可见，崇祯皇帝是把光时亨恨到了骨子里。
此时光时亨正在广场上抄录文章。
别人都能休息，只有他和张缙彦两个人还在努力工作，稍有懈怠，那些负责监督他们的太监上来就是一鞭子。
“原来是光时亨的儿子，难怪敢当出头鸟！”
崇祯心里面恨得牙痒痒，“光良，你说自己能辅佐明君，匡扶社稷，那好，京城现在闹鼠疫，死者甚多，你可有甚救世良方？”
光良闻言一怔。
他平时在国子监学习，舞文弄墨挺在行，可面对具体的问题，光良就麻爪了。
“这个，这个，这个嘛，学生以为，需要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然后让太医院的人熬制汤药，着令京城各大医馆救治患病的灾民。
学生相信，只要朝廷上下一心，团结一致，区区鼠疫，不足挂齿！”
光良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就连抄了一夜小说的光时亨也觉得自己儿子回答的不错。
崇祯皇帝冷冷笑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那你说说，什么是行之有效的方案，太医院需要熬制什么汤药？
如何让京城各大医馆救治患病的灾民？”
光良傻眼了。
他不过是说说而已，哪知道崇祯皇帝还真的细问。
见光良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来，崇祯指着光良的鼻子道：“空谈误国！朝廷就是养了你们这些只知道说大话、说空话的臣子，每次有灾祸发生，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事事都让朕来想办法，那朕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光良忽然打断了崇祯的话，“皇上，您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学生等人这次进宫面圣，是为了向皇上进谏。
请皇上收回成命，不要篡改科举，此乃祸乱朝纲，动摇国本之举！
小说之言，只是小道尔，圣人微言大义，才是治国的良策！”
光良说完后，呈上一份万言书。
崇祯接过，但见上面条陈更改科举考试内容的危害，还说所谓天神不过是妖孽，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崇祯看完，对光良道：“你说天神是妖孽？他明明是祥瑞！
李自成打进京城，朕本欲死社稷，是天神救了我！
李自成在金銮殿上动武，刀剑加身，是天神救了我！
李自成索要50万人的粮饷，京城百姓弹尽粮绝，是天神降下了食物！
你们口中的妖孽，救下了朕，保住大明国本，活人无数，这样的神明如果是妖孽的话，那你来告诉我，什么才是神明？”
崇祯语气激动，手指深深的陷入纸张中。
“朕一次次的选择相信你们，可是你们一次次的伤害朕，欺骗朕！
朕知道，你父亲当初阻挠南迁，是陈演和魏藻德在背后指使！
这些所谓的忠臣，他们的家业、关系、族人都在京城，让他们抛家弃业，跟朕去金陵，他们怎么可能会同意？
朕想了一夜，终于想明白了。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唯独不是你们这些大臣们的天下！
你们以为换个主子，你们照样可以当大臣，照样可以荣华富贵。
呵呵，做梦！”
崇祯从龙椅上站起来，拨开了杜勋的手，他站在太和殿的玉阶上，昂然道：“朕乃天子，天子受命于天！
百姓就是朕的天，天神也是朕的天！
尔等不过是读了几年书，就以为掌握了天下真理，我呸！
如果书上写的都是真理，那李自成是怎么打进的京城？松锦之战，建奴是怎么打败我十几万大军？
莫非李自成和建奴读的书比咱大明的文臣武将读的书要高上一等吗？”
崇祯皇帝对杜勋道：“你跟他们说说，李自成是怎么进的京城！”
杜勋低头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光良，目光森然：“三月十七日，闯军炮击平则门、彰义门、西直门，夜半，太监曹化淳开广宁门。
三月十九日，兵部尚书张缙彦开正阳门，兵科给事中光时亨开阜城门。
李闯进京后，内阁首辅魏藻德、次辅陈演、兵科给事中光时亨率众投降，劝闯贼登基。”
一语毕，满堂皆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