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才收了针，回了主位端端正正地坐了，才道：“你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柳家娘子这才定了神，定睛一看只觉眼前的人有些熟，却一时又说不上是谁。
旁边的林之孝才道：“你愣着做什么，这是玉格格，之前西府里的林姑娘呢。”
柳家的似才醒悟过来，便顾不得身上的痛扑通便跪下来道：“请格格给我们作主啊！”
黛玉示意她起来好好回话，林之孝家的过去才扶起来。
柳家的见林之孝家的对她这态度的转变，便知这次定是有个能作主的了。
便才道：“奴婢知我们做厨子的在府里皆是被人看不起的，又说我们家不是家生奴，出了事也没个人能帮扶照应的，奴婢自是知的。
平日里，因这府里主子分院分食的，各院里的吃的用的总有些差异的。那同一块田地的庄稼都有好有坏，有虫的没虫的还不能挑出好歹的？
有些院里便是有时吃些不好的便觉是我们厨子安心使坏了，要说奴婢怎敢生那般的心。
那院里的小姐们，居在深宅大院，水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只知食物是平常物件，以前可都是三珍海味的侍候习惯了。
如今也不比以往了，你们皆不知外间的行市呢，遇到那灾荒之时，一年连草根子还没有的日子也是有的。
我们做庄榢户才知道食物来之不易，奴婢好不容易才寻得个这么个差事，如何敢让主子们不满意了。”
柳家的一边说一边又抹一把子泪，继续巴巴地道：
“如今西府因着上次抄家，二奶奶那头吩咐各处都要节俭些，所以我们厨房里也尽不敢像往常一样的遭贱东西了。
有好的也是先捡挑一些出来，先侯着老太太那屋里的所需，这也是二奶奶吩咐的。
如今二奶奶那院里还有个小哥儿，二奶奶还要照料小的，我们自是好的补的都留给她院儿里了。
着实几个小姐的院里倒是没有怎么上心，这是我们的不是，可是……可是这开销如今连往常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了，我们也是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
柳家又继续呜咽一阵，黛玉也没理会，只用眼角睨了一眼林之孝家的，林之孝家的也默默地点头。
如今听了柳家娘子的言语，林之孝家的也似乎有了同感，如今那西府确实不如之前了。
柳家的又道：“前几日二小姐院里的莲花来我们这儿说道要一碗炖鸡蛋。可巧这些日子就这鸡蛋最尊贵了，今年鸡蛋短的 很，十个钱一个还找不出来。好容易才凑了十来个，还得留着二奶奶那院儿里和老太太，大太太那儿的使用，奴婢便说了让她们过些日子再来吧。
可没想莲儿就指着说我们偏了他们院里，给的豆腐也是馊的，米饭里也有虫了。便自个儿在那厨房时翻找，便翻了预备给二奶奶和老太太的十来个鸡蛋。便不依了，于是便与奴争执了几句……”
林之孝听柳家的唠叨了半天，便有些不耐烦道：“让你说你偷那茯苓霜的事，如何又扯到鸡蛋了？”
柳家一听便急道：“这是前因，因着与二小姐院里的结了这事，才有了后面事。”
黛玉笑一笑，也没打断她，才听她继续道：“原想莲花那丫头任她说几句便罢了，奴婢也不敢还嘴，可是她说了还不解气，过一会子又领了人来把厨房的东西一阵乱造，凡箱里柜里的菜蔬，只管丢出去喂狗。奴婢又怕她们再混闹，又从新捡了蛋给她蒸了，却被那丫头直接一碗砸在地上了……可惜那好好的鸡蛋哟……”
柳家的说着那叫一个是真的心疼，只是这些富贵家的，别说小姐，连丫头也不知道食物的珍贵。
黛玉听了便笑道：“如今你说这许多，依你的意思是二姑娘院里的莲花因一碗蒸蛋与你有了过节，便故意栽赃你了？”
柳家一听才发现自己是不是确实讲了太多废话，才道：“奴婢正是这个意思。只因这事，定是那莲花丫头来翻厨房的时候便看到了奴婢搁那柜里的茯苓霜，便称她们院里少了两包，可我这两包真是我那哥哥嫂嫂给我的。”
“嗯……”黛玉嗯了一声。
柳家的见黛玉脸上没有怒意，断定她是信她的，于是胆子又更大了些，又道：“奴婢那哥哥在前门当差，前些日子只说有粤东的官儿来捎了些东西，门前分了些茯苓霜，才分了给奴，只说这东西对五儿的身子好，奴才收了些。”
黛玉听她说完，才慢悠悠地说：“你说完了？”
柳家的点了点头，“还请格格给我们做主。”
黛玉侧头盯了一眼林之孝家的，盯得那婆娘只觉得想找个地缝子钻了逃了也便不被骂了。
黛玉又看着林之孝道：“前几日可有粤东的官儿过来？”
林之孝点头道：“是有，是琏二爷派的人来送信的，”
黛玉哼一声：可不是嘛，那贾琏被发配到了海南去了，想必这会子应该安顿好了吧。
“可是其它门前应差的人也分了这茯苓霜了。”
林之孝见黛玉问，一时不知如何回复：只知琏二爷派了人回来送信，一便送来了一些东西也并没有细看，都着人送到二奶奶那儿去了。
想必定是那些门子见好的都要自己先捞上一把，若是送了十包来，定是一个人先摸个一包，剩个一半再呈上去。
这似乎也是各府各院的惯例了，主子们多也是睁眼闭眼的，只当是打赏仆人当差了。
林之孝一时被黛玉问到此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这些事皆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的。
黛玉沉了脸，才道：“如此说来，从外院的门子到内宅的人，旦凡送进府子的东西，到了主子眼前的也皆是少了一半的了？”
林之孝脸上一下子便白了，便道：“只因之前都是这规矩。”
“所以，连皇上收到的东西也是少一半的，家家户户都是这般过来的对吧！”
林之孝：……
柳家的之前说了半天，原以为黛玉会信了她茯苓霜的出处不是五儿去偷的也便罢了，可如今看来，这风头好像不太对。
难道自己说太多，把自己哥哥嫂嫂也给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