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难买我愿意，此话一出，丁怡文努力保卫多年的优雅彻底失守了。
她发疯了，周围的椅子，桌子成为她的道具，倾倒的椅子和桌子相互碰撞着，演奏着一首不太和谐的乐曲。围观的人觉得声音还有些单调，一个啤酒瓶坠落地面，碎了，发出啪啦的声响，紧接着许许多多啤酒瓶都跟着跃了下来，它们落到地上，随即变成音符在人们的耳旁划出优美的弧线后飘到空中，空啤酒发出清脆的“啪啦”声，装满酒的啤酒瓶发出沉闷的“咚——啪啦——”的声响。
这些声响如同绳子一样穿梭在男人们的欢呼声，女人们的尖叫声之中，没多久便把这些声音紧紧缠在一起，无法分离。
整个大排档乱起来了，响起来了，狂起来了。繁华城市的最后一块烟火气发出了求救信号，可是，没有人在意它，人们肆无忌惮地把鞭炮投入这块炙热的火炉，伴随着噼里啪啦巨响，火焰如同繁星散入深蓝的夜空。
有人报警了，最后，所有声响都淹没在越来越近的警笛声中。
警察踩着满地的玻璃渣跑了过来，“怎么回事？”
杀鱼的那只手指着丁怡文哭诉道：“就是她，好好的生意被她搅黄了！”
丁怡文如同电线杠似的扎进地面。
吓破胆的甘甜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警察同志，这是我婆婆。”
“怎么回事？”警察问。
甘甜一五一十地向警察解释了一番，旁边站着的胖老板不时地提醒道：“警察同志，她害我少挣了好几万呢！”
“你闭嘴！”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警察看着满地玻璃渣问：“你们俩摔的？”
甘甜连忙挥手：“不是，不是，我婆婆就是掀翻了几张桌子，没摔东西。”
警察环顾四周，周围的人群都害怕自己受到牵连，纷纷后退，一个围观的圈子越来越大。
圈内，只剩下警察，甘甜，丁怡文。
警察问：“检查一下桌子坏掉没？”
胖老板在服务员的协助下将倾倒的几张桌子反复察看，试图在黑乎乎的油腻下边寻找一点裂痕，可是，一点伤痕都没有，他失望地回复道：“没有。”
“嘿，胖老板，拿显微镜看看！”有人起哄道。
“哈哈——”
警察举着电灯绕了一圈，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一个中年妇女生闷气，掀翻了几张桌子，桌子没有损坏，对，其他财产也没有损坏……”一个警察通过对讲机汇报着。
“你走吧，下次不要这样了，生气掀自己家桌子！”警察说。
“什么，走？”胖老板挡在警察面前说，“我这大半夜没办法做生意，说走就走了？你瞧瞧这满地的玻璃渣。”
“你看到啤酒瓶是谁摔的吗？”
“那倒没有。”
“那你让我把这所有人都带回去？”警察反问道。
“那啤酒钱谁出？”
警察笑了笑：“谁喝的谁出啊。”
“哈哈……”人群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看看你还敢缺斤少两不了，鱼肚子里塞铁块再称……”
“哦——”
“看来我还不能走呢？”警察停下来说。
“不，不要听他们瞎说，我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谁说你不正经了，我是问……”
胖老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请回吧——”
趁着警察和胖老板对话的功夫，甘甜和丁怡文已经开车走远了。
丁怡文魔怔般地念叨个不停：“我是个中年妇女……”
甘甜吓得直发抖，油门也失控了，车速很快，没多久，甘甜就拐进了小区。
吴悠南紧跟在她的车后开了进来。
两辆车同时停下，熄火。
车门被拉开，“你们没事吧？”吴悠南问。
“你——”吴悠南的突然出现，甘甜倍感惊讶。
“南南，我是中年妇女吗？”丁怡文搂着吴悠南的脖子问。
“喝酒了？”吴悠南问甘甜。
“没有。”
“没有怎么跟别人打架了，还掀桌子？”
“我是中年妇女吗？儿子”丁怡文又问。
“不是！”
“到底怎么回事？”
“我——”甘甜欲言又止。
“哎呀，真是服了你们俩了，大半夜，这是喝多少酒啊？”吴悠南抱起丁怡文向楼上走去。
甘甜拿了拿副驾驶座位上的包又放回原位，她知道，这个包不绝不能出现在这间屋里。
吴悠南抱着丁怡文进了门，吴胜利和糖豆正在客厅逗乐，看到这种情景，糖豆跑着喊：“奶奶让爸爸抱抱，羞羞……”
丁怡文扭过头问糖豆：“豆豆，我是中年妇女吗？”
“什么妇女？”糖豆回过头问客厅的吴胜利。
吴胜利摆手道：“豆豆，回来，咱们玩儿。”
吴跃和躺在阳台上，一张晚报盖在脸上。
“嘿，看看你媳妇吧，别装了！”吴胜利冲着吴跃和喊道。
吴跃和一动不动。
“爸——”吴悠南冲着阳台喊了一声，“你来帮帮我！”
吴跃和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其实，吴跃和听到了，只是他无能为力。
“我来——”甘甜放下包说。
吴悠南把丁怡文放在床上，丁怡文拉着吴悠南的手不让他走，嘴里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儿子，我是中年妇女吗？”
“不是，你永远年轻！”
“你骗我！”
“说真的！”
……
丁怡文在吴悠南的劝慰下渐渐入睡，吴悠南看着突然苍老的母亲，心里一阵酸痛。
屋内，丁怡文反复念叨的那句话也不再清晰，夜，吞噬了一切。
吴悠南拉了拉甘甜的衣角又指了指门外，二人一前一后回答卧室。
“怎么回事？”吴悠南看着甘甜的眼睛问。
“我——”甘甜不敢回答，也不能回答。
“甜甜，说实话！”
甜甜，这个声音从她的口中传出，瞬间暖化了所有隔阂，她期盼已久，她抬起头，眼睛里充满激动的泪水，她叫了一声“悠南——”扑倒他的怀里。
吴悠南的怀抱宽厚，踏实，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
砰砰——砰砰——
“怎么了？”吴悠南的声音温柔如丝绸滑过。
“今天傍晚，我们去大排档吃饭，遇到了……”甘甜的话又戛然而止。
“遇到了谁？”
“白采薇。”
“她？”
“嗯，她和一个男人在——在那个，你妈妈看到了，就去骂了他们一顿，最后……”
甘甜有选择讲给吴悠南听，她不时地偷偷地观察一下吴悠南，吴悠南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眼睛盯着窗外，胸口如波浪般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