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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新学期开始了。

平日里,顾婷婷并不是一直把陈恩静关在家里,她会早起把陈恩静拉出去跑步,然后会带着陈恩静去市场买菜,上午有课的时候会带着陈恩静去教室,中午会回家做很多好吃的,傍晚的时候会陪着陈恩静去鹂湖边上散步。

她知道,不能把陈恩静一个人留在家里,不然她会有一种终日与病情厮守,因为单调而枯燥而对生活感到无望的感觉。

不上课的时候,顾婷婷和陈恩静会在家中做些家务,收拾房间,会买来很多绿植,摆满房间的窗台和阳台。

绿植的暗香会在阳光的午后随着微风荡漾,盎然的生长也会让人感受生命的活力。

顾婷婷相信,规律合理的作息,干净营养的食物,绿色花草的香气和温馨的陪伴,一定能让陈恩静脱离毒瘾的地狱,而陈恩静的情况也确实如顾婷婷预料中的一样,发作的频率越来越少,对毒品的依赖性逐渐降低,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惺惺相惜,生活逐渐岁月静好。

顾婷婷逐渐放开对陈恩静的限制,有时候也会让陈恩静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回家,短暂地离开自己的视线。

只可惜人生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短暂的幸福容易逝去,岁月的静好里面裹挟着暴风雨。

十月国庆节陈恩静回家之后,有一次去超市买东西,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了谭天霖,谭天霖在陈恩静的小区附近徘徊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了陈恩静。

陈恩静就像是看到鬼魅一样,看到谭天霖就开始往家里狂奔,甚至直接把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扔掉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家里奔去。

谭天霖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无孔不入,他甚至还有同伙,就在陈恩静拐进小区的一条小巷的时候,他的同伙突然从拐角处出来,捂住陈恩静的嘴,把陈恩静拖进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里面。

陈恩静被拖进面包车里面的时候,谭天霖又给陈恩静注射了一针,那种感觉又浮现出来了,陈恩静知道,这一次,她再也不能从深渊里出来了。

给陈恩静打了一针之后,谭天霖知道陈恩静一定会主动来找自己的,他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然后把陈恩静放回了家。

陈恩静又复吸了。

陈恩静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同德里小区,回到了顾婷婷身边。

“你不是说国庆节陪陪家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顾婷婷打开门,看到陈恩静站在门口。

“婷婷,你知道吗?有数据表明,每三个戒毒者就会有一个复吸。”陈恩静如同行尸走肉一样,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怎么了?”顾婷婷看着面前的陈恩静精神状态十分不对劲,“你复吸了?”

陈恩静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她抓住顾婷婷的肩膀:“很多事情就像命中注定一样,你根本逃不掉的!魔鬼就在身边,我们将永堕地狱!”

顾婷婷把陈恩静拉到房子里来,她知道陈恩静已经处在重度狂躁的边缘了,她开始胡说八道,开始幻听幻视,顾婷婷趁着陈恩静还清醒的时候,赶紧把陈恩静捆起来,陈恩静也很听话,任由着顾婷婷将自己的手和脚缠起来,然后把自己放在床上。

“恩静,我们以前可以做到,现在也可以做到!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相信我……”顾婷婷握着陈恩静的手,不停地给陈恩静打气。

“婷婷,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站在镜子前面,摸着自己的脸,无数次告诉自己,一定可以的,一定不会再吸了,但是毒瘾发起来的时候,就没有人性、没有感情了……你根本无法体会那种痛苦,太恐怖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看到你这么痛苦,我真的也很难受,但是你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挺过去的……”

陈恩静的毒瘾发作了,她开始打哈欠,开始流眼泪,开始狂躁:“放我出去,把绳子解开!放我出去,我要去找谭天霖!”

陈恩静开始尖叫,她以头撞墙,顾婷婷抱住她:“恩静,恩静,你听我说,只要你坚持下去,我们就成功了,这一次我们戒毒成功之后,我们就离开鹂港市,我们搬去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我们重新生活好不好!”

“你放我出去,谁要跟你重新生活!你不要在做梦了!我跟你说,你是同性恋,我不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困在这里,只是满足你卑鄙的欲望,你只是想掰弯我,但是你知道吗?直的不会变成弯的,弯的也不会变成直的,你不要再做梦了!”

顾婷婷知道陈恩静只是在刺激自己,这种话她已经听过了,在最开始戒毒的时候,顾婷婷就经历过陈恩静的各种言语伤害,顾婷婷依然很有耐心,她把陈恩静抱在怀里:“恩静,这次你的病治好了以后,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一个谭天霖找不到的地方,如果你遇到了你喜欢的人,我会把你好好的送到他手上,我会参加你的婚礼,当你孩子的干妈,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在顾婷婷怀里不停挣扎的陈恩静已经失去了理智:“你放我出去好不好,你是不是想要我?你把我解开,我可以把衣服都脱了,只要你放开我,我什么都可以做!好不好?好不好?”

“我并不需要你做什么,恩静,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你现在乖乖地躺着,慢慢地,这个痛苦的过程就会过去,等你清醒一点,我们再聊好不好?”顾婷婷说完,放开了陈恩静,她从床头柜里面拿出绳子把陈恩静捆在床上,“我怕你伤害自己,你就先在床上好好睡觉吧,我一直会在你身边陪你。”

顾婷婷睡在陈恩静的身边,看着她的侧脸。

陈恩静一直在哭,但是她无法动弹,哭着哭着就尖叫,尖叫之后又开始哭,顾婷婷就一直睡在陈恩静的身边抱着她,最后陈恩静终于睡着了。

醒过来之后,陈恩静看到旁边睡着的顾婷婷,陈恩静很后悔,她还记得每一次在毒瘾发作的时候对顾婷婷说过的话,而且她知道她每一次都很精准地刺激到顾婷婷的痛点。

“你醒了?”顾婷婷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陈恩静。

“你为什么帮我?”陈恩静眼泪从脸上滑落,“我的样子多糟糕啊,又老又丑,还总是说伤人的话,做伤人的事,你就让我烂在泥里吧……”

陈恩静以前多漂亮啊,白皙光洁的脸庞,清澈明亮的双眼,如今的陈恩静脸颊深陷,眼眶发黑,脸上还有痤疮,整个人都枯萎了。

顾婷婷伸手抚摸着陈恩静的脸颊,把陈恩静抱在自己怀里,说道:“每当我们在鹂湖边上散步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以前看过小说中的一句话,她说,‘人的命途就是用一生的时间去绕着一面湖泊散步。从一个起点的港口离开,走过一圈被风景点缀的路,最终回到那个港口。彼时若你已经走不动,我将承载你,泅渡到那个最终的港口。这是我身为一只漂游范围已被这泊湖水所圈定的船,所能企望到的最好的宿命。’【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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