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依眉毛一动，瞠目结舌，默了半晌后不想跟这人继续这个话题了。
楚陶然却兴致极好地问道：“你是怎么看《吸血鬼》的？”
“忘了。”
“蒙克兼合自然主义和印象主义，表达主题集中在爱情、死亡和生命上，他喜欢用波浪线来渲染和传达，就比如《吸血鬼》，红发女子咬住男人的脖子，象征性，对抗性……”
“好，好吧，我明白了，找着了论文随你看，但现在我不想听这个。”
楚陶然握住她手腕，清晰说道：“你不亏欠我，选修一门课都要这样‘虐待’自己，我从不觉得你是咬我脖子的人。”
江依依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可能我骨子里是自卑的，你从小就生活得比我优越，而且比我优秀，我这个人又老实，难免觉得拖累了你，又高攀了你。”
“嗯，确实自卑，我感觉自己追了你半辈子。”
江依依大笑，那手指收回自己面前，指甲上是梵高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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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调查李默琴的事情在和楚陶然的争吵下不了了之，江彬也已经让人省心了下来，目前看似也确实无需太纠缠于过去，每个人原本就被命定的只能朝前走。
即使没有踏步向前，时间也不会在原地停留，庭院里的雪早就化了干净，江依依总是心痒手痒地想要再爬爬枣树，但楚陶然却把她越看越紧。
她忍着一颗极想爬树的心，江彬却无师自通地能从窗口直接攀着树枝滑游下来。几趟下来找到了趣味，天天就在院子里爬上爬下。
“小孩子的天性，以前种枣树的时候只想着吃，现在倒成了独一无二的玩具了。”林静涵翻看菜谱，听着树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含笑说道。
江依依手上过着几篇稿子，几个刚出道的年轻作家写的短篇小说很得她的喜欢，在阅读碎片化的时代里，站在柏岛的商业视角上考虑，短篇小说不失为一条稳妥道路。
“他也没几天好玩了，下个星期就开学了。”
“这么快？”
“和以前差不多，我正好也回公司交接工作上的事情。”
“那我去照顾彬彬吧，你和小然都忙……”
“没事，江小彬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从小就开始锻炼生活上的独立性也很好。”最后一份是嘉贝传来的新文大纲，“这满园的花草才是真的离不了阿姨，没事，实在不方便了我们再叨扰您来D市江湖救急，您也操劳了大半辈子了，现在该好好享受闲适生活才对。”
“我去照顾彬彬才是真的享受呢，在这里也是又闷又无聊，而且我和彬彬也很谈得来。”林静涵坐得靠近了些，对江依依说道。
她稍有困惑，连她也不敢肯定地说自己是和江彬谈得来的，但林静涵的坚持很明显，眼里更有一种迫切的光芒。
“那我都行，等楚三回来，我们再一起讨论。”然后又补了一句，“还有看看江小彬自己是怎么想的。”
林静涵也不好再说，便继续翻看菜谱了。
江依依把嘉贝的大纲过了一遍，里面的女主人设她是越看越觉得熟悉，一个自以为是，有公主病的小女生，初入职场，犯错成山，唯一值得褒奖的就是有一股不知天高地厚的热血，尤其是在追星这件事上。
她把时间线重新梳理了一遍，主要事件几乎是与体现女主的正面性格毫无关系，反而完美呈现出了这位小公主的粗心大意、推卸责任、不听教诲、不知悔改……她不能理解嘉贝是在干什么，还不如继续去写英雄救美。
正钻研着，嘉贝的电话就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这回是不是大不一样？构思不错吧？”
她的指甲扣进手机壳上的浮雕，把散乱的大纲文件重新整理好，说道：“我看了半个小时，发现这个牌子的打印纸很不错，待会儿链接发你，真的，值得安利。”
林静涵从菜谱里抬头一笑，原来媳妇工作时是这样的。
“拜托，有那么烂吗？不是你说以前把男女主角设计得太完美，人物形象应该复杂点，那我这次还不复杂吗？”
“我觉得你已经矫枉过正了，你倒是和我说说，像你写的这个女主，我们也不谈别的，就说这个工作吧，她总共就那么几回，害得公司亏损几百万，你说她为什么还能一路升职加薪？升什么职加什么薪？这小破公司还有钱给她加薪吗？”
“呃……这都是细节，写的时候我会把情节合理化的……这也不难理解啊，女主的本性是善良的，虽然有很多缺点，但她坚守原则，不和垃圾同事同流合污，而且眼光独到，欣赏愚昧大众不看好的青年作家，这还不够有魅力吗？”
“我请问你，你说的这些优点，除了莫名其妙地喜欢个烂作家，其他难道不是做人的基本原则吗？”
“什么叫烂作家！”
“我也不和你争了，你真要写这个你拿去叫陈雨薇给你弄，别来砸我饭碗，我可还要养家糊口。”她想想都气不过，又添一句，“你以前是读过中文系的吧？”
嘉贝也气不过，把电话给直接挂了。
江依依冷笑，把手机扔在桌上，朝江彬叫了声：“你玩什么玩！下个星期开学了，你寒假作业写完没！”
树杈里冒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来：“没。”
“好，非常好，你可真棒，回头我就把这树给砍了，开学给你送到学校去，让你班主任跟这树要作业。”
脑袋麻利缩了回去，窸窸窣窣地响，然后黑影一闪跳进了楼上窗户，枣树如释重负地鼓起掌来。
江依依乒乒乓乓地整理桌上的办公用品，林静涵赶紧起来闪进屋里去，她得赶紧去守着江彬写作业。
一卷胶带从桌面滚了下去，江依依弯腰去捡，起身时朝向院门处，黑色的铁珊门后，她忽然看见了那里的人影，不知是静立了多久。
江际扬穿着旧外套，手搭在铁珊门的镂空处，嘴唇似乎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