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是。”
大龙环顾了一圈空旷无一物的大地，突然也觉得哪儿看起来不太对劲，眉头一皱，道：“天武军民共计八万多阵亡，怎么一个灵魂都没有？”
帝昊天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是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应该是魅影宫的人，若是他们，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恐怕……有强大的魔族以灵体状态渗入罗森国，且他能控灵。”
大龙毕竟是个上古老龙，经验、眼界、知道的事情，比帝昊天一个二十多岁的普通凡人要多得多。
他第一时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帅气的中年脸庞上，爬满严肃的皱纹。
帝昊天偏头看他，没有打断之前的话，毕竟，他是真的一头雾水。
大龙见他一脸大写的懵，赶忙加快语速。
“你也知道霜翊和上官彦一直在夜虚荒原忙乎，那你可知他俩在忙乎什么？”
“加固封印。”帝昊天讷讷道。
“加固的什么封印？”大龙继续追问。
“呃……”
帝昊天难得沉重的心情，被他这一番知识问答都给破坏殆尽了，他现在恨不得能翻个朝天大白眼。
他知道什么？
在大龙、绿茶男包括霜翊和自家小女人面前，他就一二傻子，问啥啥不知道，还没个人给他彻底讲解个明白。
也是无语到极点了。
“霜翊，天界太子。上官彦，你见过吗？我反正没见过，但听说他挺……妖娆的。反正，他是地府的阎王大人，或称‘冥界之主’。”
帝昊天一听，突然哽住，猛地转身瞪大双眼，瞳孔震荡。
冥界之主？
那……不该是他家小丫头吗？
还是说他理解错了绿茶男的精神意图？！
都赖幽月狐那家伙，没事儿就喜欢说话存半句，故弄玄虚。
“喔~你听那个死绿茶说过了哈？”大龙立刻读懂他的表情，傻呆呆的，倒也难得一见他露出这般迷糊的蠢样，有趣得很。
帝昊天木讷地点了点头，示意大龙继续说，最好说明白点儿，把他知道的全说出来。
被人当二傻子蒙在鼓里的感觉，可真是够够的。
“咳~也没啥。云丫头不是来自另一个位面吗？这上官彦就是咱这儿的阎王。合作共赢嘛~”
“行，我知道了。那他俩要加固的封印……”
帝昊天这次听懂了，大龙的提示相当明显。
算是在大伙都被云悠然提醒过不许告诉他详情的阶段下，唯一明确的指向。
既然如此，朋友们能跟他透露的大概也就这样了，剩下的，还是等有命见到自家丫头时，听她亲口说吧。
他觉得自己等得起，只要不死。
“噢，他俩加固的是禁锢魔族的封印。自上古神魔大战后，魔族被困于凌风大陆一角，那里就如同一片荒漠，寸草不生，没有生机。”
“可自从天冥二界的神皇、神君等大能相继陨落，那道封印其实并不坚固。不知从何时起，被魔族自内部撞开了许多细小裂口。”
“裂口在近些年越发扩大，魔气外溢，才导致天冥二界注意到异象，派出当世最强者去加固封印。”
“可，霜翊和上官彦虽为眼下大陆实力的顶尖，但你也知道，魅影宫也好，云丫头她们那些外来者也罢，哪个不是超凡存在？”
“魔族投靠了那个叫冥珂的男人，破印而出不过早晚的事。在本体逃离前，以魂体状态出来兴风作浪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大龙给帝昊天细致‘科普’了一顿，说得口干舌燥，赶忙从空间里翻出水壶给自己灌下好几口。
顺便让帝昊天自己沉淀一下，这些如话本子里的桥段一样的事情。
“可，这跟数以万记的亡魂，还有罗森国有什么关系？”帝昊天现在的脑子嗡嗡的，一团乱麻，无数知识点被瞬间灌下后，一时捋不清个头绪。
“魔族真正的高手，那手段也是十分强悍的，层出不穷。尤其神王境以上，掌握了自己的领域技能后，谁知道它们会有些啥奇奇怪怪的技法。”
“再说了，控魂、吞噬什么的，对于冥界和魔族来说，那就是日常操作，彼此都很熟悉。”
“可惜啦~眼下咱的这一方战场上，没有一个冥界助力在此，我也不是很了解其中那些门道。不如，你给丫头打个海螺？”
别说，帝昊天心里是真的很想很想云悠然，从各种意义上来讲。
面对挫折、面对疑惑、面对未知，他也只是个平凡的人，会觉得无助和无措。
他恨不得立刻能飞向云悠然，哪怕一个拥抱，都能令他满血复活。
可惜他不能这样做。
云悠然那边应是自顾不暇的，毕竟，一旦魔族破印而出，她便是首当其冲的目标。
无论是来自魔族的，还是来自魅影宫的压力，几乎都压在她一个小丫头头上。
在这种时刻，他不能再去拖她后腿。
大龙顿了顿，偷瞄了眼旁边突然陷入沉默中的帝昊天，无奈地撇了撇嘴。
唉，这万恶的爱情的酸臭味呦~
其实，他真的误会帝昊天了，他这会儿哪有心思去琢磨啥情情爱爱啊，光是面对眼前战局已是焦头烂额。
对于云悠然，他是真的思念，想得心脏时不时会抽痛一瞬。
但他走不得，不能走。
若必须战死，他作为全军领袖，也不得不战死于此。
他想，玖儿该是理解他的吧……
“龙叔，那你的意思是，罗森国里有魔族入侵了？”
“咳咳咳~”大龙没想到他话题转化得如此生硬，也不知道是要逼自己不去想云悠然，还是逼自己专注战局。
反正，大龙是被一口水呛了个脸红脖子粗。
“继续继续~罗森国啊，我猜已经和亡国没啥差别了。魔气入侵，在某些意义上来说，就是无解。范围极大，无声无息。”
“就好比给那个国家的人投毒一样，有可能一夜之间，那些心怀歪念的凡人，就会被瞬间魔化。”
“那！”帝昊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声调猛地拔高许多。
“那中央学院，雷霆学院，以及凌霄宗……”
是啊，作为大陆顶尖势力，宗门的魔化，可比普通老百姓的魔化要恐怖上千倍万倍。
毕竟那才是修士集中的地方，一旦被魔气侵染，便是毁灭性的打击。
无论对整个大陆，还是对所有百姓来说。
“你现在先顾好眼前吧。宗门有各自保命的手段，想来一些低等魔气没那么简单就能渗透所有宗门。若真如此……想这些也没用了。”
大龙沉叹一声，拍了拍帝昊天的肩膀。
只能说人家魅影宫背地里没少做准备，眼下，对于他们来说，早已失了所有先机，甭管云丫头做的准备有多充分，都不可能保下所有人。
尽人事听天命吧……
一夜无眠，全军上下都在为凌旭城加固城墙，以及重新整军做准备。
又是一次保护城池的战斗。
想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果不其然，辰时未过，宁静寂寥的大地，再次剧烈震颤起来。
天空中始终压城的黑云滚滚，竟缓慢退散开来，像有组织纪律性一样，虽退，但并不走远。
黑云中雾气流淌，被轻风吹拂而远去了不足五十里，以肉眼不可见的微弱速度，一点点向衍国内陆移动。
咚咚咚——
战鼓擂动，野兽咆哮，如海浪一般的大军压境再次袭来。
自地平线翻涌靠近。
罗森国的全部战力，整整二十多万敌军倾巢而出，再次逼近这座早已不堪重负的死城。
这一次，不再是涣散的游兵野勇。
五万骑兵作为先头部队，由崇远大将军亲自领兵，策马狂奔自落马关外一路奔袭。
大型投石机、重弩、古制火炮，一个接一个的厚重木轮车被一群僵硬如行尸的魔人士兵推着往前跑。
李仲作为罗森国太子，高坐于舒适轿撵中，由一头酷似大象的魔兽驮着前行。
十几万步履蹒跚麻木，速度却丝毫不慢的步兵，明明身披厚重盔甲，手持破旧大刀，也掩盖不住他们眼中诡异的红光绽放。
自地平线席卷而来的黑色沙尘漫天，一双双狰狞红眸如鬼火般接天连成片，威慑了整个大地。
“嗷嗷嗷——”
取代振奋呐喊的是一声声与野兽无异的咆哮嘶吼。
对面的大军，早已不是什么凡人军队，而是一支真真正正的怪物军团，连魔族都鄙夷的‘四不像’聚合体。
反观城墙之上，血红之中。
一道道颀长庄严的背影，被太阳投射出的微弱光亮，照耀出温暖的温度。
地面上，投射出他们狭长决绝的影子。
“王爷，末将请战！”
“王爷，属下请求出战！”
嗵嗵嗵——
一声接一声清脆的膝盖砸地声不绝于耳，高渐离、刘洋、王新、周擎江等主副将，以及所有随军出战的暗卫，全都单膝下跪，郑重请求。
而帝昊天呢~
他一个人站在城墙最外侧，单手扶住墙头被血染得殷红的石砖，手指蜷了蜷，青筋暴起。
看到那一只只再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看到那些肆意吼叫踩踏他衍国大地的野兽，看到高居怪物背上的李仲，以一种藐视蝼蚁般的冷血视线，望向他们这座英勇的城池。
他恨！
恨魔族的无孔不入，恨它们的抿灭人性，更恨自己来晚的这一步。
“高渐离，率骑兵先行冲击敌方阵营！”
“刘洋、王新，你们的修为相对较差，率重甲兵以防御为主。”
“周擎江，全军调度交给你了。”
“惊风、昊岚，你们跟随本王时间最长，修为在这军中也是最强的。敌军中的高手，交给你们了。”
帝昊天目不斜视地眺望远方，连头也没回，冷声下令。
他知道，他的兵是一往无前的，这一点无须担心。
至于他自己……
“这第一刀，便由本王亲自斩下吧！”
话音未落，大龙飞身而出，空中乍亮起刺目金光，伴随着沧桑古朴的一声冲天龙吟，惊醒了整片天地。
亘古青龙，傲世于天。
红婵也不甘落后，掌大的胖身子飞出墙外，重重落地的瞬间，恢复它令人恐惧的庞大本体，嘶鸣一声，贴地疾行。
溅起一地尘烟，喷射无尽毒气。
帝昊天单手撑墙，一个跨身，飞掠出去。
如长虹贯日气势恢宏，在空中划出道金光璀璨的流光，直奔李仲而去。
这一刻，他要将满腔憋闷，满腹恨意，以及滔天的愤怒，全部宣泄殆尽，毫无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