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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有些明白玉笙寒意有所指,千初恍惚一下,试探性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要将一切重来?”

玉笙寒不言语,只是拿一双眸子定定的看向她,其中真意不言而喻。

“我……不想这般做。”千初别过头,将视线转移,“过去的那些时日生出的并不只是威胁……而且我还有太多东西……和人不想失去,况且,再度重来一回,生出的不确定太多。”

她苦笑一声,似自嘲般回望玉笙寒,“许是你认为我自私了些。”

“在下明白千初的心思,但是你曲解了在下的意思,启用遡时盘逆转时空并不简单。”前世的司观云同境知弦几近用了全部的修为才将它启动,境知弦还差点为它丧命,可见要左右时间流逝,代价也是常人不可承受的。

“实在惭愧,就算在下想这般做,也实在是有心无力,但是……”玉笙寒往回后退一步,那遡时盘悬浮在了他手心中央,正散着淡淡浅蓝柔光。

“那你的意思是?”

见千初脸上满是困惑,玉笙寒收起了惯有的和煦神色,严肃而认真道:“送你一人回到过去,在下的能力还是够的。”

“你是想,把我送回去阻止玄翼盗取遑罗鼎?可是你也知道,仅凭我的力量,是无法左右他的。”千初摇了摇头。

“不。”玉笙寒神秘一笑,轻声道:“在下会将你送去更早的时空,早到……玄翼还不知遑罗鼎的存在。”

……

天应山,玄泽负手,在正殿大厅中左右来回地踱步,脸上焦急的神色难掩,而玄泽静立在一旁,手放在剑柄上,不时用拇指描摹着剑柄上刻着的貔貅。

“你说,这新招的弟子,怎得就在天应山凭空消失了?”玄泽颚下的长须一抖一抖,似是气的,也像是忧思甚重。

玄漠沉着眸子,暗声道:“三年之久,这怪事又再度重现,定同那鬼面男子行人脱不了干系。”

三年前的那件事,无疑对天应山是一道未愈的伤口,不仅弟子损失严重,苍熠派、巫族等道门同天应山生了隔阂,而且掌门失踪,掌教也下落不明,这天应山的主心骨几乎尽数折损,就更别说被他们苦苦隐瞒下掌教首徒竟是魔君这件事,都让如今影响大不如前的天应山心力交瘁。

还好如今沐千璃回来了,担下了一些重振门派的事宜,可眼下她也帮不上忙,因为前几日她便去了邺城,代天应山行祭天这一要务。

“若真是如此,那可如何是好,那些弟子刚入门不久,同凡人无异,若是落入他手,定有性命之忧!”

“不行!”玄泽一拍手,急道:“我得派人下山去寻他们!来人啊……”

“师伯冷静。”玄漠连忙拦道:“这弟子失踪的毫无头绪,您派人去哪找?而且如今天应山已是摇摇欲坠,不可再多失一名弟子。”

玄泽气的坐回了椅子上,说:“哎呀……那你说怎么办!?”

同焦心灼虑的玄泽明显相反,玄漠显得异常镇定,他淡言道:“我已向山下各处散了通告,悬赏弟子的消息,而且我也同沐千璃取得联系,让她注意一二,再等三日,若无人提供线索,我便亲自下山寻找。”

玄泽见玄漠恭敬地朝他拘了一礼,也不便再多说,只是点头应允了。

再回到仙域那头,千初已经站在了玉笙寒的藏书室之外,就在方才,她答应了玉笙寒的提议,让他用遡时盘将她送回到五十年前,那时的褚忆寒应该还在世,指不定玄翼还安安分分地陪在他的身侧,乘着这空档,她便去毁了那遑罗鼎。

当然,千初应下这事来也是存了私心的,她想着,如果自己回到那时,说不定还能弄清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到底是因为什么发了疯,竟生出重塑四界这种混账心思来。

但是在这之前,千初还有一件事想要做,玉笙寒作为用遡时盘施法者,也存了许多复杂的情绪,这送人回到过去定是存了一定风险的,虽然今世是这遡时盘稳定功效的最好证明,但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境知弦。”千初已经掏出了一张传声符扬在空中。

“我不知道你现在醒过来了没,没有时刻守在你身侧,这是我对你的一歉,只是这局势变化的太快,四界已危,我不得不坐视不管,还有,伤你的那人是我父亲,让你遭此大难,是我对你的第二歉,至于最后一歉……”

这时千初突然感到眼眶一热,心中酸楚起来,“若我出了什么岔子,从此消失不见……望君安好……”

正要将传声符扬出去,玉笙寒走了出来,他斟酌片刻,还是说道:“千初,还是让在下代你去吧。”

“你代我去?”千初哼笑出声,高声说:“这遡时盘本就只有你能启动,在为这耗费了巨大灵力后,你又要耗力穿回去,玉笙寒,到时你这条命就没有了!”

“再者!”见玉笙寒要辩解,千初扬走传声符之后,便径直打断,“司观云失踪,这人界的几大门派分崩离析,没了你,还有谁能护着人界!?若是我回去,说不定还能同那时的玄翼相遇,从源头掐去危险,这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玉笙寒被千初说的一愣一愣的,又瞥见她坚定的目光,便也没有在多劝说,只道:“十五日,在下只留你这么长的时日,不管事情是否能完成,在下都会将你拉回来。”

千初扬起淡淡笑意来,她拍了拍玉笙寒的手臂,宽慰道:“放心,有你清衡仙君在,我还能出什么差错。”

被拍了的玉笙寒微怔片刻,又恢复了往日温煦的笑颜。

“拼尽全力,在下自当保全好千初。”

两人复又走进了那藏书室,在昏暗的内室之中,玉笙寒手持还在发着幽蓝光色的遡时盘,对着千初便准备开始念动咒法。

“玉笙寒……”千初蓦然开口,打断了已经集中了精力的玉笙寒。

“何事?”玉笙寒问。

千初踌躇片刻,便吞吞吐吐地开口道:“若真的我回不来了……”

“在下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我是说如果!”千初拔高了声音,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世事皆无法所料,谁也无法掌控将来的命理走势,所以,要是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便替我抹去境知弦有关我的一切记忆,我知道玉清衡做得到这点。”

“为何?”玉笙寒满腹疑虑,不禁出言相问。

千初突然换了一副淡然的颜色,“孽缘太深,不见不如相忘,子磷对我过于重情,恐最后伤他太深。”

玉笙寒猛然从她吐出的这句话中嗅出了不寻常的意味,昨日冥惑说出境知弦是为了千初才在南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之时,他并未深究,可如今……但当下的情形又实在不好让他多问,便只得应下了千初的请求。

“好,开始吧。”千初端正站好,并闭上了双眼。

握着遡时盘的玉笙寒紧盯千初脸庞片刻,随即开始运转灵力,口中念念有词,又倏得将手里的遡时盘往上方一扬,便只见那遡时盘开始极速旋转,淡白色的羽毛指针受玉笙寒灵力影响开始剧烈颤动,盘身散发出的蓝色光芒越发强烈。

那遡时盘朝着千初的身前飞去,而此时的她最初只感觉周遭凉乎乎的,一股清冽的灵力在她身上游走,不过半刻,似乎不只是灵力,还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将她包裹其间,这个时候,她便开始察觉自己已经无法动弹,而身上的力量涌动却越发剧烈,脑部传来的晕眩感也愈加清晰,千初努力保持着神智清醒,但已经是徒劳之功,千初只觉得鸡皮疙瘩冒了一身,头皮还在一阵阵的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千初已经处于迷糊的状态,昏过去的那一刻,她只听到了玉笙寒缓声说出的一句:“无论如何,保全性命为上!千初记得,若你归来,吾愿以四界安平为娉,相伴终生……”

只是这后来的话,被千初眼中袭来的一片黑暗给吞噬去了……

伴随着光芒愈演愈烈,千初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同时,遡时盘剧烈抖动之际,那深色的盘体居然生生冒出了一条裂缝,遡时盘的确是有回溯时光之效,可作用却是有限的,如前世境知弦他们使用一般,将整个四界的时间扭转开来,直接便导致遡时盘的即刻毁灭。

这仙域内一方狭小天地中,仅是一道光芒闪过的光景,有个人便已经不知回向跨越的几个年岁……

“春雨袭来月透窗,闺秀女子窗下绣鸳鸯……小扉轻起透轻香,秋季到来柳絮扬,鸳鸯漂游到风凌那个喂……夜色到来海棠香,出嫁闺女夜夜思闺乡……”

熟悉的江南小调在河面上空响起,撑浆的渔夫抹了把头上的汗水,露出了一口因旱烟长久晕染的黄牙,抬着脖子听谁家高楼上的小姑娘唱小曲儿。

“呀!这是谁家的姑娘落水了!快些来人救救!”一正在河边舀水捣衣的女子见不远处的河中有个升升浮浮的身影,便高声急喊道。

有个正拉网收鱼的渔夫听到这叫喊声,便放下了手里的渔网,急匆匆地赶到那处,可惜了半生打渔生涯,他竟还是半个旱鸭子,没法,这渔夫只得左右张望,忙得拾起一条长竹竿,便落水女子那方伸去,打算同那洗衣的少女合力将她拉上来。

可是那女子偏生不领他们的情,她挥开了竿子,朝上吐了一口水,超朝着岸边游了过来。

“原来那姑娘会水啊……”那两人瞬时松了一口气。

“嗬!呸呸呸……”千初好不容易游到了岸边,只觉得鼻子和喉咙异常的难受,方才她呛了好几口水,差点没淹死在那儿。

“啧——”缓过神来的千初立即便啐了玉笙寒两口,“这丫的办事真不靠谱!”

“姑娘快些披上,受凉就不好了。”那捣衣的少女走到千初身边,将自己恐这江边湿气寒冷,多穿的一件外袍披在了千初身上。

“谢……啊啾……谢谢。”千初打了一个喷嚏,又使劲儿揪着裙摆的积水。

待左右张望片刻,千初只觉得这周围的景象有些眼熟,便朝着现在自己侧后方的女子问道:“谢姑娘搭救,可否问一下,这里是哪里?”

那心善的姑娘替千初拉上,自己给他披着的滑下来的外袍,回答道:“此处是风凌渡口……姑娘……”

那女子心中狐疑着,明明这姑娘落水处明明离岸边不算太远,而且她尚有意识,也不像是从远处漂浮过来的呀……

可被猜测的千初这时却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穿到了自己还算熟悉的地方。”确认好腰际的魂杀还在,千初便起身站好,将身上的外袍还给了那姑娘。

“再谢姑娘的衣物,只是将它弄湿,你恐怕又要多洗一件了。”

“这倒不是什么要紧事。”那姑娘微微笑答,接过了自己的衣裳。

千初朝着她行了一礼,说:“姑娘人美心善,只是我有要事在身,难以报答,便请姑娘多受我一谢。”

“你言重了,既是有要事,快些离开吧,但是记得去镇中的成衣铺子换身衣裳,天寒小心受凉。”

“省得了。”千初答笑,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没走离岸边多远,千初便用内力烘干了身上的衣裳,她思嘱到这几十年间,周围的路线地势应该无多大变化,便按照原来的记忆,朝着镇魔山赶去。

据玉笙寒所言,遑罗鼎数百年间就藏在仙域之内的穹顶山上,这穹顶山原是空境之主所居之处,受数道笼山结界保护,一般人难以靠近,而且不知为何这山还离镇魔山不远。

走出了这风凌渡口的集镇,千初御着魂杀来到了郊外的乡野处,她俯着身朝下望去,只见下方的几家人户的房屋浓烟滚滚,不时还有几人仓皇四逃,微弱的惨叫声起起伏伏。

出于好奇,千初放出神识探了一下底下的状况,却没想到的是,她竟感应出了几丝魔气来。

怎么回事?这个时期魔界是谁执掌政权?难道是境睿乾?如果真的是他,那传闻便言不符实,都说境睿乾是罕有的魔界明君,怎么会放任魔修入人界作乱?

可千初这时也没有救人的心思,她只想着快些完成任务,然后赶回冥界,若是境知弦提早醒来见不着她,就他那驴脾气,掀了冥界怎么办。

这般想着,千初加快了速度,眼见离镇魔山越来越近,心中的不适感愈深。

按理说,这时的镇魔山没有被境知弦用太阿一剑劈裂开来,魔界的破口就不会那么大,镇魔山的魔气也不会如此浓郁,可这时的镇魔山却恰恰相反,只要是离镇魔山三里之内的地界,上空皆是团团黑云笼罩,寸草不生,活物皆不敢靠近,而形成这黑云的,正是由浓烈的魔气聚集而成。

途径之处的种种异像,令千初心中蒙上厚厚的一层疑云,她心想反正离穹顶山已经不远,倒不如下去一探究竟,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刚刚放低了自己所处的高度,一股浓烈的瘴气便倾袭而来,没法,千初只得用自己体内的魂力驱散一些从魔界冒出来的瘴气,四处查探着情况。

“真是见了鬼……镇魔山怎么变成了这样?就算是境知弦糟蹋那山头,也不至于毁成这样啊……”

正在望山“兴叹”的千初还未注意到,就在她的身后,一道黑影正在悄无声息的靠近。

“你是何人?”

一道冷冽而低沉的声音传来,不带着一丝人该有的温度,语气不怒自威,而说话的那人黑袍滴血,戾气尽显,他手持长剑,目光隐晦不明,直指向千初后背。

可这声音落入千初耳中,却引得她一阵心悸,难以置信的情绪强袭心头,她微张着唇,以极缓慢的速度回过身来。

等到那张熟悉的俊颜落入眼中,千初只觉得此刻自己认知的世界轰然倒塌。

“境……境知弦!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按道理讲,他这会儿还没出生呢!”

抓狂了半响,千初依旧只得无能发怒,但是顷刻之间,突然一闪而过的猜测,让千初明白了些许如今的状况,也让她惊丢了魂儿。

“杀千刀的玉笙寒,你把我送到哪个时间段去了?!”

千初在心中欲哭无泪的喊道,却还得立即花心思去对付当下生死攸关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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