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是他们这个小部落的上一任首领。
女孩儿是他的宝贝孙女，比少年小一岁。
少年当然认识他们，只不过他这是第一次见女孩穿这样鲜红的衣袍，全然不似那个跟着他们一起赶羊放牛的人。
大人们围坐在一起说话，两个孩子并排坐着。
女孩的脸蛋被摇曳的烛火映照得如同深秋熟透了的果实，说话的声音轻柔甜美。
就在女孩低头娇羞和少年沉默的时候，大人们已将商议完了。
直到他穿着盛大的红色礼服，站在堆砌起的高台之上，少年都还有些恍惚：自己这是要结婚了？
不仅仅是他们的部落里的人，就连河谷下游交好的部落也来人了。
年迈的老首领由于喜悦红光满面。
还有腿脚不好的叔叔，牵着一只羊，在人群的后方冲着自己举杯。
突然，有一个声音自喧闹的人群里传出，“山神的神鸟！”
声音本不大，却清晰地落入了少年的耳中。他猛然望向那拥有了金色裙边的高山，碧蓝色的身体后面拖着鲜红的尾翎，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酸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高台上的少年，虽然几年不见他变高了，人也变得好看了。
一声长鸣，如同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她直接落在了少年旁边的高台上，红色的烟雾散去，从里面长出来的一个少女。
笑颜如花，两抹红纹如同天上降落的晚霞。一头长发看着是黑色，随着她的步伐走起来有些蓝色的光芒。
一袭红衣，不是部落里那种厚重的长袍，而是如同薄雾一样围绕着她流转。
所有的人都望着高台之上，原本的喧闹就此陷入了寂静，只因这山神的神女，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你今天也穿的红衣呀。是料到了我要来了吗？”少女的个子竟然比少年要矮上了半分。她说话的时候双手背在身后，微微踮起脚凑到了少年的面前，眼睛如同夕阳荡漾的湖水满是碎光，“我觉得你穿红色也很好看，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少年突然慌了起来，他想起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的那一句“等你长大了，娶我可好”。
今天他身着红服，是因为这是他的婚礼。
“但是他已经忘记了你的话了。”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其中走出的黑衣少年神色高傲，站在少女身后亦如天神，“人嘛，最为健忘的动物。一只狗、一只猴子，喂养了那么多年都能够记得你的恩情，可人呢？一眨眼就能够将你忘记。”
“三姐，你的这个小朋友今天在这里身着红装可不是为了迎接你呀，是因为……今天是他的大日子。”
大婚的日子。
少女这才留意到高台之下身着盛装的人们，和空气中弥漫着的佳肴纯酿的香气。
还有那远处走过来的女孩，亦是一身红装，发间缀着的五彩石头随着她的脚步摇晃。
面上的笑容就像西边的霞光一样，一点一点消失了。
少年看着她的侧颜想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都叫不出她的名字来，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我记得你问过我，可我并没有答应。”
少女看着他，脸上不再有笑容，眼睛里也不再有光彩。
湖光一片沉寂，只是倒映着一个盛装打扮的少年的面庞，红光满面，也不知道是被衣裳映衬的，还是紧张，或是激动。
“是我来晚了么？”
这句话轻柔、平淡，却如同一根利刺穿透了他的胸膛。他能说是她来晚了么？
“你没给我发喜帖，所以我也就没准备礼物了。”少女的又恢复了欢脱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默，“不过你的命算是我救的，那个就算是我送你的礼物吧。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话罢，她似乎不愿意给少年留下一丝说话的机会，转身就欲离开。
“三姐，你这未免也太仁慈了点吧？”
伴随着黑衣少年的话一起到达少年跟前的，是一柄黑色的利刃。
黑刃没入红衣，带来的是俩个人的迷茫与慌乱。
“三姐！”黑刃化作了烟气消散，黑衣少年赶紧接住身体前倾的少女，声音里满是紧张，“他都这样了，你还愿意用命护着他？”
“老五，你本命武器这一下，就连我们都没法硬扛，他一个人岂不是会直接死在这儿？”她笑着看向还呆呆矗立在那里的少年，“据说婚礼见血是不好的事情，真是抱歉了。”
“你们这是在胡闹什么？”
浑厚有力的声音自天地间响起。出现的老人只是一眼就看出了酸与身上的伤口是长蛇所为，一声冷哼，那还在流血的伤口迅速愈合，就连红衣上的破洞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精通时间之道的烛阴，怎么可能不清楚这几分钟发生了什么？
“老五，立马滚回去禁闭。”
黑衣少年张开嘴想要辩驳，却被烛阴的一瞪立刻就闭了嘴。他狠狠地看了一眼红衣少年，冲上天空化作一条黑色的巨蛇消失在了夜幕中。
“老三，你也回去禁闭。”
少女没有做丝毫的挣扎，她乖乖地转身离开，甚至都没有再留给少年一个眼神。
“山神大人……”
烛阴看着抓着自己衣摆的那只手，那通红并不是什么醉酒或者是灯火映照，是由于少年原先的死死握拳。他叹了一口气，“你没有错。”
“说起来也是我的疏忽。”他一边说着，一边拂开了少年的手，“最适合陪人走完一生的，终究还是人。你别看着她不大，其实已经二百多岁了。”
“她的未来还会有很多个二百多岁，而你哪怕被她为了那么多奇珍异果，也活不到一个二百岁的。”
烛阴很懒，也很累，这会儿要不是这两个糟心孩子在外面胡闹，他可能都不愿意下山，更不用说来和一个小朋友说这么多了。
所以他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消失在了少年面前。
随着他的离开，高台之下突然恢复了喧闹，似乎刚才并不是震惊导致的鸦雀无声，而是时间被停止了。
少年看到地上有一根红色的羽毛，上面似乎还沾有一滴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