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西林在眼前蹬着脚，泳姿算不上优美。湖心的光芒依旧在，只是这一次让他感到恐惧而不是吸引。他需要从这光芒之下救人，这是他的责任。
身后响起男人尖叫的声音，已经不算陌生了，应该是图拉格将他丢了出来。
唐将脑袋从水中拔了出来，圣西林这样下去连可以联系两个人的纽带都没有了，危险程度上升得实在太快。
但是上一次她是能够通过自己出来的，也许真的没有什么能够难住她？而且，而且她看不见那些鱼，如果没有自己下去的话，上一次的事件说不定不会再发生。
应该冷静，冷静，在没有一场章台之前就保持这样最好，等真出了事……
唐的心里感到焦急，背后又是刺耳的叫声。
终于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了，盒子只开了一条缝，声音从那里传来。这一次唐虽然依旧觉得这噪音烦人，却不想学着那痛苦的灵魂一般抱住耳朵。他感到自己的心不够用了，没有办法在同一时间照顾两方。
图拉格没有出现，也许是在暗中观察，但，更也许是不想再插手这些事，连带着那可怜灵魂的叫声都不愿意听到，直接将他扔出镜中。
不断重复的“冷静”两个字并不能带给人莫大的安慰，唐望着水面，心中只有紧凑的无力感，将要遍布他的整个思维。
他不是没有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的打算，只是那样的打算，只是一个那样的打算。
时间在过去，唐只是时不时地顶着叫声探头去水下看看。
圣西林这一次游得很快，跟上一次需要一边判断不同，她看起来毫无顾忌。怎么能这样呢？那是未知的危险啊，怎么可以毫不顾忌！
现在真不是什么说教的时候，那个人也不是一个会听教导的人，她连更委婉一点的劝阻都不想要理会。
不讲道理，毫无办法。
也许并没有过去太久，是唐探头的次数太频繁了，到目前为止圣西林也还是安全的，她在不断地靠近中心。
在上一次入水的时候，唐的习惯性动作超越他的安排，导致一口水狠狠地呛进了鼻腔，苦涩的味道一直蔓延到胸口，又冰冷。
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咳嗽，这是他身体本能的反应，可他又放不下心不去看水下的情况。在这个时刻他好讨厌水，为什么要将这么多的水聚集在一起，一点一点地存在，作为生命之泉存在不好吗？
水下白光大放，就像是忽然到了晚上，那皓白的月亮真掉入了水中。
完全不能再去在乎咳嗽了，咳嗽是止不住的，但此刻唐必须下水去了。一边咳嗽一边下水，会再灌多少水到喉咙里？不能顾，只能尽力闭住嘴巴，到水下吐成几个大泡泡。
那股光芒拥有排斥力，哪怕只是处在边缘地带唐也能够感受到。他睁不开眼睛，只能凭着跳下来时的方向感知努力往前游着。
因为是在水下，他并不能知道自己是否有了朝前的进步，他只能拼命地划动四肢，不敢丝毫懈怠。
到后来他终于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横着向他装来，他希望肯定他怀里的是圣西林。这回又跟刚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他抱住了向他飘来的人，就能感受到一股更加强大的拉扯力。
他忍着眼睛的刺痛睁开确认了一下，水下白光太盛，只能勉强分辨出个人形。这样也够了，如果这水下还有什么其他的，还能飘到他的怀里，他直接被吓死好了。
方向变为相反，依旧不敢有所松懈，拽住圣西林往岸边走。圣西林也不是吃素的，先前那么长的路程都是她自己过来的，到现在如果诚实一点地说，依旧是她在带着唐走。
到了岸边的时候圣西林的力气终于小了许多。唐的身体更靠近岸边，就先着陆然后再将圣西林带上来。
圣西林保持着将手往上伸的姿势，到了岸上的时候嘴边还挂着笑。是那种傻笑，明明身上还都是水，明明刚才的经历那么危险，她还是傻笑。
唐没有讲话，他现在只顾得上喘气。圣西林也是，就算她还在笑，依旧是需要大口地喘气。
唐是坐着的，圣西林是躺下的，两个人姿势有所不同但感受到的疲惫应该是一样的吧？也许唐要更累一些，他担心的太多了所以注定轻松不了。
身后朱语的叫声更尖锐了，但他真的好累，累到连回个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为什么还是坐着的，为什么他还能够坐着，让自己的腰背僵硬地竖直着，他真的好累。
圣西林要更先一些恢复活力，一只手撑着地坐了起来，另一只手还是保持一条线一样，紧紧地握住手中的东西。
她发现什么了，真的发现什么了，而且还是全身而退的，根本没有需要别人来帮助她。唐深刻反省自己，圣西林做出那样的决定未必是心中没有准数吧？就跟那天和井说的一样，她从来都是个强大的人。
这种反省有什么用，还不如没有。
再和唐一起坐了一会儿之后，圣西林又站了起来。她还站不稳，脚步有些踉跄，看样子是没有打算去到那里，只是单纯地想要站起来，因为兴奋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唐的目光跟随她移动，自己的双脚却没有一丁点想要站起来的欲望，手也没有支撑自己的欲望，他现在还能坐着全靠的是僵硬。
只要足够僵硬，那就可以一直保持腰杆挺直。
“你看得到吗？”圣西林说话的气息还有些飘，“我手里有东西，但我看不见那是什么。水下的东西我也看不见，但是我摸了摸，这个是可以带走的。”
她的眼神让唐觉得有些可怕，甚至让他联想到一个人——焦客。那种疯魔了般的眼神。若焦客是为了自小被灌输的信仰，那圣西林是因为什么？这里的事情和她最执着的家乡应该没有什么关系，那个抛弃了她的家乡。
总不要是因为好奇吧，那样的答案太可怕了，比那个眼神本身还要可怕。
圣西林在唐的身前慢慢地蹲了下来，她的手也僵了，所有指节都在泛白，她甚至需要另一只手的帮助才能够让被她紧紧捏住的东西显出原身。
但唐也看不见，他拥有那样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躺在圣西林的手心，可是他也看不见那是什么。与水下的东西还有所不同，在水下他至少能够感受到光明的元素，但是圣西林手中的东西就像是席勒让猜的手心糖果。
旁边的盒子被打开了，发出的声音像是气体过度饱和冲破容器发出的声音。
朱语出现了，他那副样子太骇人，唐甚至有些想要去蒙住圣西林的眼睛。但圣西林的眼中没有害怕，她只是有一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