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溜进警察局，轻而易举地从警察脑中读到费许的地址。
他飞快朝目的地前进，眼角却瞄到一个东西，让他不得不停住脚步。
一个女人站在狭窄的巷道口，脸色惨白地看着爱德华。她的表情不太容易判断，因为她的头和脖子扭曲成怪异的角度。
那是莱德曼议员的妻子。
爱德华全身发冷，动弹不得。
看到莱德曼夫人转身跑开，他大叫：“等一下！”
她绝对不是活人，也绝对来者不善。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追？追上又要做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来到一片高架桥下的空地。这里平常是游民的聚集地，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
死去的女人停下脚步，继续用空洞的眼睛看着爱德华。
“你……我……对不起……”
这是爱德华这辈子第一次诚心诚意地说出“对不起”，但他同时也痛苦地感觉到，这句话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莱德曼夫人歪斜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地面浮出无数黑影，没有五官跟皮肤，全是一团黑，个个都像莱德曼夫人一样歪着脖子，颠颠倒倒地朝爱德华走来。
爱德华直觉后退，却撞上了墙壁。
空地不见了，道路也不见了，四面都是高墙，连上方都被封住。
黑影将他团团围住。
“呜！”
黑影没有碰他，他却呼吸困难，眼冒金星，内脏似乎全被挤成一团。
“贝尔！”
随着熟悉的叫唤，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爱德华脚下的地面忽然消失，他笔直往下掉，重重摔在地面。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原本的空地。
“没事吧？”
佛烈德朝他跑来。
他听说爱德华和范恩一起出门，想出来找他们，结果看到惊人的一幕。
爱德华全身被光圈包围，漂浮在半空中，而地面上站着一个诡异的女人，不，应该是女鬼。
佛烈德立刻朝着死灵射了一弹圣油弹，解救了爱德华。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死灵搞这么惨？”
爱德华大口大口喘气，过了一会才有办法说话。
“自己做了亏心事，鬼当然会上门啊，还有什么好说的？”
佛烈德顿时明白了。
“贝尔，你也许觉得我在说废话，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吸血鬼本身就是介于生跟死之间的族类，很容易被冥界的东西缠上。平常你能力比那些东西强，它们不敢动你，但是如果你的弱点被抓到就没完没了了。刚刚的东西搞不好根本不是莱德曼夫人，只是路边的游魂利用你的脆弱伤害你而已。”
爱德华心想，他的弱点可多着哩。家人，还有范恩……
等一下！他惊觉——
“范恩到家了吗？有没有人去接他？”
“没有啊，他不是跟你在一起？”
爱德华心中一阵寒冷。
“糟糕了！”
费许的住家兼工作室位在巿郊，四周完全没有邻居。虽然这么偏僻，费许为了避免灵感被打扰，坚持不雇警卫，满屋的昂贵瓷娃娃全靠精密的保全系统保护。
范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潜入工坊。
下午，当他在费许休息室里喝茶的时候，费许给了他家里住址欢迎他来参观，这点他没有告诉爱德华，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内疚。
只是，爱德华应该早就到了，但眼前完全看不到他人影。
范恩小心地四处走动，没看到爱德华，也没看到维多莉亚。
正打算溜进费许的住宅看看，不经意看到后面小屋的烟囱在冒烟。
也许是费许在窑场烧陶？这时候最适合进入他家。
但是范恩却感到某种不好的直觉，这直觉让他走向小屋。
费许不在小屋里，这里也不是窑场，只有一个巨大的火炉，里面燃着熊熊火光。
而在火炉前方的地面上，一个小小的身体仰躺着。
维多莉亚?雷克斯。
“维多莉亚！维多莉亚小姐！”
孩子的双眼紧闭，怎么也叫不醒。虽然还有呼吸，却越来越微弱。
范恩全部注意力都在维多莉亚身上，因而忽略了背后的阴影。
“啊！”
一枝铁槌当头砸下，范恩虽然闪得快，头侧还是被擦了一下，疼得他放声大叫。
鲜血流进眼里，让他视线模糊，但他仍然看见眼前的人。
费许大师长着一张红红的圆脸，还有孩子气的蓝色眼睛，脸上常常带着亲切的微笑。大家都说他一定很有孩子缘，难怪能把瓷娃娃做得如此出色。
但是此刻，他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只有脸部被火光照亮。招牌笑容还挂着，看起来却活像恶梦中的怪兽。
范恩连连后退，但是强烈的晕眩让他站不稳，走了两步就摔倒在地。
费许看清了范恩的长相，笑容消失了。
“温特少爷，我的确邀请你来参观，不表示你可以夜里私闯啊，你也未免太没教养了。”
范恩咬牙。
“你这样对待温特家的少爷，不觉得很失礼吗？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就算他搬出父亲和家，对费许也没有半点影响。
就算他搬出父亲和家世，对费许也没有半点影响。
“不管你是贵族还是平民，打扰艺术创作都是不可原谅的罪过，受到惩罚是应该的。不过，你是怎么闯进来的？外面明明都有监视器跟警报系统啊。”
范恩很清楚，费许必须找出自家保全系统的漏洞，以避免再次遭人入侵。
而这么一点情报，是他唯一的生机。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不是说最喜欢小孩吗？”
现在只能先拖延时间，等到爱德华到达为止。
“我是喜欢啊。”
费许理直气壮地说：“我喜欢不会吵闹不会乱跑，不会把我的作品摔坏的小孩，例如画像或是雕像。至于真正的小孩，吵吵闹闹又脏得要命，简直是令人厌恶到极点。就像地上这个有钱的丫头，穿得漂漂亮亮，却在我的展览会场上像个疯子大哭大叫！难怪她的保姆不想理她。我要是不收拾她，我自己就不用活了。”
就这样？只因为嫌小孩太吵就下毒手？
“你自己小时候就不吵不闹不脏了吗？”
费许大言不惭地说：“我向来很有教养，而且从小就立志要美化这个世界，所以要把令人厌恶的瑕疪品，变成真正美好的东西。”
“什么意思……”
“曾经有人问我，我的成功秘诀是什么。你知道我怎么回答吗？”
“我怎么会知道？”
“我回答『因为我有独一无二的原料』，别人都当我开玩笑，但我说的是真话。”
独一无二的原料？
瓷娃娃的原料不就是陶土？
他的陶土又怎么了？
想通的瞬间，范恩倒抽了一口冷气，费许则笑得一脸得意。
“没错。我把那些小恶魔的骨灰混进陶土里，捏出最完美的瓷娃娃。从此那些讨厌的小鬼就真正变成娃娃，永远美丽，永远惹人怜爱。你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奇迹吗？”
“那些”。也就是说他已经绑架、谋害了不止一个小孩，搞不好有上百个。
范恩火气上涌，伤口的血也流得特别快。
“你才是恶魔！禽兽不如的垃圾！”
“我早就知道，你们这些满身铜臭的俗人，根本不可能了解我的美学，我也不希罕。现在你给我老实说，怎么进来的？”
范恩冷笑。
反正说跟不说都是死，何必跟这疯子合作？
费许看他不肯开口，也不再追问，只是朝着地上的维多莉亚举起铁槌，作势砸下。
“住手！”
范恩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