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汀头上就有些冷汗直冒，汪家可不是善类，汪应死了，汪直死了，汪家能够善罢甘休吗？如果双方冲突起来，这位林大人出了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这位可是盐道御史，伤了死了可就是抽了天家的脸面，自己什么下场？
“那个，林大人，穷山恶水出刁民，大人若是有什么闪失，下官百死莫赎，请大人在此耐心等待，下官一定尽快弄清楚此事！”
“张大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直说出来。”
张汀卡在那里，怎么说？
“是否这汪家有什么特别之处？”
听到林如海问出这句话，张汀才忽然想起来，这两淮盐商大户名单林大人当然是清楚的，自然知道这汪家是怎么回事，汪家人再猖狂敢对盐道御史动手吗？
“如同大人所言，这汪家确实势力不小，下官也是担心，也是担心他们可能会铤而走险。”
“张大人不必担忧，我们走吧。”林如海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一行人不多时来到小刘庄后面的人庙前，汪家打手们早就吓破了胆子，跑得无影无踪，那汪直带的捕快除了回去的那个，其他的都让贾钰给化作了飞灰。
无他，这些人仗着差役身份下手最狠毒。
这里已经恢复了秩序，老刘头，也就是现在的刘祭司已经重新让大家排队继续参拜祖神，没有看到颜浅，不知道去了哪里。
没有满地鲜血、没有残肢断臂、也没有死人，只有角落里一条身首异处的癞皮狗，让人不得不对捕快和衙役的说法起疑。
张汀让衙役请小刘庄的老刘头几人和现场来自不同村的一些人过来。
张汀一看见老刘头就有些发懵，老刘头他见过不少次，这老头此时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身姿还有些挺拔了起来，哪里是原来那副佝偻身子的老者模样？
“你是老刘？你怎么，怎么，年轻了许多？”
“教主大人命我当了这小刘庄人庙祭司，赐福给我老头子，怎么？不信？”
老刘头说道：“看各位大人还是有些怀疑，我老头子给大家做个示范。”
接着老刘头后退几步，当场来了个后空翻，再来个前空翻，再来个侧空翻。
张汀直呼好家伙，这人教教主是个神仙吗？一个糟老头，赐福一下就这么生猛了？
林如海心中有着猜想，八成就是宝玉臭小子装神弄鬼，那俩圣女八成就是自己的好闺女和颜浅这姑娘。
“张大人，先把事情问清楚。”林如海看张汀愣愣的发呆，出言说道。
张汀自然不敢怠慢，就当着林如海的面，询问了所有人一番，大家的说法都是一样的。
林如海瞅瞅贾钰，这小子怒起来还是挺狠的，不错。若是下不去手，空有仙力又能如何？能够做些什么？只是用建立宗门这个方式，到底是好是坏呢？
略微思考一会儿，林如海开口说道：“张大人，如今所谓的死伤一个不见，满院子就一条死狗。
若说是有什么超然的力量在此，那到底是死了人还是一场幻觉也都说不清楚，人到底是死了花灰还是被捉走也是说不清。
你再问问这人庙如何而来，弄清楚这个来龙去脉可能更有些用处。”
张汀一听果然有理，这事情怎么追？怎么查？眼前可见的东西就只有这座人庙，还有前来求医的村民。
于是张汀又再问这人庙的事情，老刘充满骄傲的把这人庙建设的过程全部说了一遍。
“天地既不仁，又何必祭拜？”林如海细细品味这句话，竟然觉得十分有理。
“刘祭司是吧，可否带领我等参观一番此庙？”林如海询问道，老刘十分热情的点头答应。
神庙之中，林如海矗立在那个黛玉弄出来的竹片文字墙壁前。
老刘能够讲述的也是今天颜浅解释给他听的，既然贾钰把教典教义的编纂和祭司的培养交给了她，又不提任何要求，她就按照自己的意思来解读了。
“孔夫子的儒教礼法横行两千年，天何曾给予人族什么？两千年前我们辛勤劳作吃不饱穿不暖，两千年后仍旧如此！
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既不仁，又何必祭拜？何必遵从所谓的天道？既然天道根本不在乎人族、也不关心万物如何，人族又何必顺天道而行？
天有天道，它不仁且以万物为刍狗，让天道去做天道好了，与人何干？
人有人道，人自当自强！”
林如海品味着这段话，这话真够离经叛道的，可是扪心自问、平心而论，这话又有什么不对呢？祭天拜地，人们不就这么可悲的活着吗？再惨，还能惨到哪里去！
“刘祭司，你可知这段话是天大的麻烦吗？你们小刘庄做好面对腥风血雨的准备了吗？”
“林大人，你看看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我们怕什么！如今我们有了希望，就不能让人把它给破灭了！”
“刘祭司，你可能不知道这是多大的麻烦，这天下乃是儒教的天下，如此离经叛道、诽谤圣人，这人教必将面对全天下儒门势力的反对，你可知这是多么庞大的势力？”
“林大人，刀山火海也没什么可以惧怕的，总之俺们不会放弃希望，谁来都不行，直到俺们死绝了！”
林如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张汀提心吊胆担心这汪家人头脑发热杀过来，之前就派人盯着汪家的举动，结果到此时却还是十分平静，并没有发生什么。
“柳元，这岛上可有私盐产出？”
林如海的语气很是平和，在张汀听来确实如同晴天霹雳，林大人要开刀了？
“禀报大人，这汪家的私盐盐场就在这三沙岛的另外一边，卑职恳请大人借调兵丁给卑职前去查抄！”
张汀心中直喊好家伙，柳元你疯了不成？他当然认识柳元，三沙官盐场的督盐官。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唯唯诺诺的柳元竟然如此疯狂？
汪家可是个庞然大物，这岛上的只是家主汪应身边的人，在两淮五省都分布着汪家的势力，这哪里是随便动的？
刚想要开口劝说这位林大人慎重，林如海却是开口说道：“好，赵吉，你给柳元两船水军。柳元，要抄就抄得干净彻底些，没证据的事情比较麻烦。”
赵吉、柳元点头应诺，赵吉领命派身边传令兵带着柳元前往水军停泊所在。
接着林如海看向张汀，开声说道：“张大人，这汪家产私盐、贩私盐，已是抄家大罪。
听村民们前面所说，这汪家恐怕也不是善类，平日里没少压榨欺凌这边的百姓。
本官建议三沙巡检司行动起来，趁着这边百姓多，让百姓们把遭受汪家压榨欺凌的事情说一说，书记下来，一一立案核对方才好。
当然，本官只是建议，本官没有地方事权，只有御史监察职责罢了，张大人可以好好考虑。”
御史监察职责？建议？考虑？考虑啥？再考虑恐怕林大人要上折子参劾这三沙巡检司了吧，这么个微末衙门哪里经得起两淮盐道御史参劾？
“大人说笑，大人英明神武让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人的建议自然是金玉良言，下官这就去办，一定办好，办到位！”
这位张汀也忙碌了起来，这里的村民若说没有受过汪家的欺侮者寥寥无几，十有八九都恨汪家恨得牙痒痒。
此时巡检司通判亲自下场来聆听、记录汪家的罪行，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大家就先是祭拜祖神祈求祛病强身，接着到张汀这里诉说遭受汪家的欺凌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