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枫在说谎，她过的一点儿也不好。
从小没爹，跟着娘一起在无人村生活，日子虽说单调了点儿，却也是安稳快乐的，但九岁那年，不速之客的莫悲，却打破了这份平静与安稳。
莫悲来的时候是初夏，那时的天还很蓝，风也轻柔，莫悲去找了二师父投奔她，乔枫小朋友很高兴，因为她有一个伙伴了。
村中只有她和她的母亲，她没有见过其他人，也没有人陪她玩儿，她有些孤单。莫悲的到来无疑打破了这场孤单，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孤单与忧虑。
莫悲的二师父，乔枫的母亲，开始频繁的出去。刚开始是一月，后来一个半月，后来两月，后来两个多月，后来三个月才回来。乔枫很担心，很担心她的母亲，也很想念她的母亲，可她从来不说。每当乔桥回来时，她又总是考较莫悲的武功，教给莫悲新的知识，乔枫小朋友很伤心，却也无可奈何，莫悲知道她的心情，同样伤心，又同样无可奈何。
因为她的到来，告诉着二师父北魏皇室的爪牙已经找到了这里，而莫悲师父师娘的暴露与身死，也让她知道——北魏的人不会一直不知道这里，他们迟早会发现在这里的她们，如果罗中天来了，那她们都会有危险。
为了给小孩们创造成长的机会与空间，二师父去引开他们，她在外面吸引他们的注意，让孩子们，确切的说是让莫悲有尽量多的时间成长，她在外面吸引着罗中天，把他的目光引向别处。
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二师父带走了乔枫，引走了危险，莫悲却是安全的，后来二师父身死，乔枫虽无恙，但她从此却背上了报仇的枷锁，她不得不，为她的母亲报仇。
五年的寄人篱下，五年的军营苦行，北魏不许女子参军，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军中条件苛刻，乔枫一路走来，一定吃了很多苦。
莫悲咽下泪水，尽力平复了心情，开口道：“你没事就好，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乔枫闻言冷哼一声，转过身去走到栏杆处，不看莫悲，语气冰冷道：“过得好？你就放心了？莫姑娘，我跟你的交情还没有多好，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管好你自己吧！”
“乔枫。”莫悲上前几步，走到乔枫身旁，哽咽道：“我很想你，看到你，我很高兴。”
乔枫转过身来，低头看着莫悲，以居高临下的态度道：“想我？莫姑娘，我跟你并不熟，你没必要想我，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可要走了！”乔枫说着转身，走向亭外的方向。
“乔枫！”莫悲连忙喊住乔枫，乔枫却是转过身来，一掌拍出！
莫悲早有准备，伸出手接住这一掌，但她不知乔枫的武功如何，不知道她能不能接住她这一掌，是以伸手时，只用了五成内力。
“唰！”一阵轰鸣声起，莫悲和乔枫的衣服都被轰飞起来，亭中一股大风起，莫悲微微临空，后退了两步，才停下来。乔枫纹丝未动。
好强横霸道的内功！乔枫肯定也没出全力，但能将她击退又纹丝未动，乔枫的内功，绝对非同一般。
谢飞微微一愣，有些惊讶的走到莫悲身边，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我没事。”莫悲一伸手，安抚谢飞，示意她没事。而后莫悲放下手，看着乔枫有些疑惑道：“二师父传功给你了？”
乔枫看着莫悲冷哼了一声没说话，算是默认。莫悲心中了然。
怪不得，以二师父英明神武之资，罗中天那些乌合之众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即使有八十死士又能怎样？不过乌合之众，不值一提。
原来是二师父知道无法保全她们两个人，便故意去与罗中天决一死斗，以此来让乔枫安全，而在这之前，她便传功给了乔枫，让乔枫能够自保，毕竟若是两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迟早会被发现不说，乔枫若是被罗中天看到了，免不得也要被一道杀死，既然如此，还不如分开，她去引开罗中天，乔枫去找那户信得过的农家，如此，也可让乔枫无碍。
原来如此，果然，二师父拳拳爱子之心，实在让人敬佩。莫悲心中感慨，看着乔枫又斟酌道：“二师父······在十年前死了的事情······你知道吗？”
乔枫眼底划过一缕悲伤，又划过一缕憎恶，而后不无痛苦道：“知道。”
莫悲从谢飞接过那个盒子，那个乔木做的盒子，装二师父的骨灰用的。莫悲将它拿在手里，两手托着，递到乔枫身前斟酌道：“这······是二师父的骨灰，罗中天杀了她，又把二师父······烧成灰，装在坛子里，我杀了罗中天，把二师父的骨灰拿了回来，这个，我应当还你。”莫悲说着把盒子往乔枫身前递，心中非常忐忑，托着盒子的手扣紧了，紧张的等待着乔枫的反应。
乔枫伸手，慢慢的接过盒子来，而后眉眼一低！竟是直接落下泪来！
“啪！啪！”两滴泪水滴在盒子上，莫悲慢慢的收回手，克制着不去给乔枫擦眼泪，却觉得那两滴泪像是滴在自己的心上，烫出老大两个洞，发出“滋滋”的声音。
莫悲克制着不去给乔枫拭泪，而后开口道：“二师父的仇······我已经报了，坏人死得很惨，他们都恶有恶报，二师父在黄泉路上······也能走的瞑目了，你······别伤心。”
莫悲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尽力的说些劝解的话，谢飞第一次见能言善辩的莫悲会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看着莫悲，有些心疼，看着乔枫，又觉得悲伤。
莫悲语无伦次，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乔枫终究是个坚强的人，她抹了抹泪道：“谢谢你。”
“我知道是你策划了武林大会的事，罗中天的事，我母亲的仇，都多谢你了。”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莫悲低声着，说出这句话。
乔枫抹了抹眼泪，抬头看向莫悲道：“还有事吗？军中事多，我不能离开太久，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没了······你，回去小心。”莫悲小声着，低声着跟乔枫告别。
“告辞！”乔枫抱着盒子，对谢飞一颔首，告别道。
谢飞颔首，莫悲往前挪了点，目送着乔枫离去，直到乔枫的背影在远处再也看不见，莫悲才恢复了正常，感觉力气又回到了自己身体里，她挺直了背，定了定神，对谢飞道：“走吧。”谢飞跟上。
下山的路上，谢飞没忍住问莫悲。
“莫悲，你害怕乔枫吗？”
莫悲感慨终于也有谢飞好奇的问题了，她微微一笑，注意着脚下的路，开口道：“不是怕。”
“是亏欠。”
“当初我来时，二师父便把很多的精力都放到了我身上，因为我来了，她又常常外出，这对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来说，是很令人伤心的。”
“原本没有我时，乔枫跟二师父两个人也过的好好的，可自从我来了，二师父常常外出不说，连仅有的在家中的时间，也大半分给了我，乔枫本来为有了一个新的朋友感到高兴，却不想这会失去她的母亲，她自然难受。”
“而后我在乔枫家住着，情形却是越来越糟了，二师父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我感觉已经没脸见乔枫了，那时我很不敢看她的眼睛。”
“终于，二师父在出去了三个多月后总算回来了，那时天上有很重的乌云，盛夏闷热的三伏天把人闷坏了！那时的乔枫和我都等的太久了，二师父终于回来了。”
“可我们不知道的是，我迎接的是我颠沛流离的开端，乔枫则是她悲伤的开始。”
听到这里已经极有悬念，但谢飞没说话，一句话也没问，莫悲觉得很失望。
等了等还是没等到谢飞自己问，莫悲有些失望，又开口道：“二师父走了，她和乔枫一起，两个人走了，却叫我独自落单。”
“而后我游历三国，在一年后碰到了将军和夫人，我从此结识了你，结识了你们，但乔枫却失去了她的母亲，她在别人家里寄人篱下五年，又在军中女扮男装。五年，她当了上尉，是前途大好，前途一片光明的司徒家少主司徒空的亲军亲信，但她这些年来，一定吃了很多苦。”
我们的相遇，便是她不幸的开端，也许，一开始的相遇便是错的，这注定是孽缘。莫悲在心中想到。但她没有说出来，微一沉吟道：“当初那只麻鹰飞进了我师父师娘居住的竹林，而后我不幸的生活由此展开，乔枫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遇到我，却同样是她不幸的开端，对她来说，或许我便如那只麻鹰一般吧。”
莫悲当初杀死恶人十五时，连那只麻鹰都一并斩杀，大卸八块，如今她对乔枫来说，就如同那只麻鹰，莫悲不敢奢望她在乔枫心中是个多么伟大的形象，但希望乔枫不要讨厌她，她喜欢乔枫，又觉得亏欠她，她想补偿她。
“哈！乔枫对我态度还不错，我还是很有希望的，希望她不要讨厌我。”莫悲拍着手的自顾自笑道，又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谢飞沉默着下山没说话。
······
莫悲和谢飞回到了她们住的院子。
如今正值深秋之末，寒冬之初，院子中的菊花都开了，大朵大朵的，大团大团的，丝丝缕缕的，开的很漂亮。
莫悲见深红淡红浅紫与大黄的菊花开的很漂亮，她在二楼的自己屋中也可以看到栏杆外的菊花盛开的很漂亮，很鲜艳。
莫悲心情不错，吃过晚饭后便坐在自己屋里窗前的桌子上，把笔放在自己的人中处嘟着嘴的看栏杆外的花，此时夜幕降临，外面寒风呼啸，菊花们却迎风开的正盛，在风中微微摇动，可见其风骨。
十月的天气有些冷，毕竟是进入冬天了，北魏本就比南边寒冷，莫悲屋中已燃起了火炉，把屋中烧的暖暖的，莫悲坐在桌前练字，谢飞就拿了针线在炉火边给莫悲纳鞋。
莫悲的鞋穿的久了，鞋底都磨薄了，不是没钱去买，而是莫悲实在小气，既然谢飞会给她做鞋子，她就用不着花钱去买，而且谢飞的手艺很不错，穿着舒适，更合脚。
莫悲怕冷，谢飞给莫悲的鞋子纳的厚厚的，绒布很暖和，鞋底很厚，棉花给的也很多，莫悲穿着一定不冷，谢飞纳好了一只靴子，觉着很不错，正要给另一只靴子也缝上牛皮做皮，就见莫悲突然拿着笔的转过身来。
“你说乔枫为什么不给二师父报仇？”莫悲突然转过身来这样问。
“也许她在军中打拼，一时分不开身，自然没报成。”谢飞低头缝着牛皮，随口应到。
“不对啊！”莫悲拿着笔的站起来，在火炉旁转来转去道：“乔枫又不是我，她为什么不给二师父报仇呢？”
“我当初为什么不给师父师娘和二师父报仇？一定要有了赵、王两家的惨案才动手？”莫悲回忆道。
“哦！当初我认为只要我不去想，她们就没死，我不想承担这个责任，也不想背负这些仇恨，所以我假装不知道，认为我只要假装不知道我就不用面对这些问题！可现实狠狠的给我上了一课，逃避是没有作用的，问题在那就一直在那，不去解决是不行的！所以我决定为赵、王两家报仇，推翻这糟糕的皇帝，找个能人自己上去！随便把我师父师娘和二师父的仇报了！再解救下苍生，完成我师父师娘没能完成的心愿！”
“那乔枫为什么不报仇？”莫悲自顾自又道：“乔枫心性坚忍，非常人所能及，军营五年都过来了，没被人发现身份还成了司徒空的亲信！乔枫不是愚笨的人，她还比我大两岁，按说应该早筹备着报仇了才是，可她为什么不呢？”
莫悲疑惑，而后又道：“即使乔枫是进了军营，想成为一个有权势有力量的人，待再无人能撼动她的时候，她再出手报仇不迟，顺道收拾了武林中罗中天乌烟瘴气的那一帮！”
“可这说起来也要做才行！为什么一点儿苗头也没有？甚至不知道杀死二师父的凶手是谁，就算是她知道了装不知道，可她为什么不叫人帮她杀？找两个杀手刺客啥的不行吗？”
“难道她想亲自动手？”莫悲猜测又道。
“可她为什么一点儿苗头也没有？今天要不是我把二师父的骨灰给拿出来了，我看再等十年乔枫也不一定会动手！”
“可她为什么不呢？除非——她有更重要的事做！这件事就跟我们要拿下南梁，拿下三国一样！先是这些大事，再在完成这些事的途中完成报仇的事！若是这样，那我们的事，可就简单多了啊！真是天助我也！”莫悲摸着下巴的奸笑起来。
“如何确定乔枫跟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谢飞缝着鞋又道。
“很简单！约出来一问就知道了！再说了，这样的大事，乔枫一个人是做不了的，若她的目标真的跟我们一样，乔枫也不会是主事人，一定有人，在背后指挥！”莫悲摸着下巴又道。
“谁？司徒空？”谢飞说道。
“哎呀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虫，谢飞你果然聪明！”莫悲扑上前去的抱住谢飞，而后被谢飞无情的推开。
“我试试这个鞋！哎呀，做的不错！不过我想要一双白色的靴子，等过些天我就去买双小鹿皮的白靴子来，那个穿着有范儿！”莫悲往自己脚上套靴子的自顾自说道，谢飞面无表情的给她扯下来。
莫悲自己也会做鞋，她的手艺比谢飞还好些，毕竟是天才！没办法！不过莫悲自己很懒，她懒得做，就穿谢飞做的或者买的，她很久没自己做衣裳做鞋穿了，最近她想买双白色的靴子，最好是鹿皮的，想要一个狐裘，那个穿着暖和，又有范儿。
······
莫悲还是约乔枫出来了。
乔枫军事繁忙，又是军中的将领，是不能随时都有空并且能见莫悲的，是以这次莫悲递了信进去，乔枫过了很久才回信，她们约了一个月后见面。
北魏磐业三十八年十一月十五，上京，天气很冷，在下雪，雪里面夹了雨水，莫悲在上京城中的一处湖水旁等乔枫。
天气寒冷，湖面上已结了冰，此处偏僻静谧，周围都没什么人，莫悲在湖边的亭子上结了帷幕，从亭子的屋顶垂下，结成了四面的围墙（竹制的，类似于竹席，可以挡住一些风雪），莫悲卷起了面向湖心的那面帷幕，半卷起，可以些微挡些风雪，又可以欣赏湖中的风景。
亭中有一张小桌两张席垫，桌上烹着茶水，在咕噜噜的冒热气，在冒起的热气中，亭中倒是暖和不少。
亭外雪花与雨水一起来，莫悲看湖中一片静谧，雪花与雨水一起消融，倒是有些像南边的风景，莫悲想到了那片竹林，想到了那片自己居住的竹林，那里不常下雪，下雪时，也是常常这样雪与雨水一起来，落到地上就消失了，没有积雪的痕迹。
如今北魏的风光倒是更为大气蓬勃些，即使与雨水一起来，湖水中的水还是被冻住了，在广阔的湖面上，是一望无际的白。
莫悲将手拢在袖中望着湖心，她穿了件白色的长袄在等乔枫，谢飞在远处等她，她在这里等乔枫。
乔枫今日来给司徒空汇报情况，去了已有大半日，如今已是酉时，天色渐晚，莫悲不知乔枫为何还不来，想到自己听到的传言，心中颇有些担忧。
传闻这司徒空与乔枫关系极为紧密，刚开始那几年，两人甚至还同吃同睡，军中一度出现过两人是断袖的传闻，乔枫还一度成为上京无数姑娘小姐的头号嫉妒对象，幸好后来两人有所收敛，乔枫也凭借出色的外貌成功躲过无数姑娘的明枪暗箭，幸好，乔枫现在是个男人，要是让人知道了乔枫是女子，躲不躲得过死罪不说，估计以后就得有无数的情敌了，如果真是那样，莫悲就可以想见乔枫的未来了。
乔枫一手抱娃又一手操持家务，管着偌大一个家还要给司徒空纳妾，以司徒空的家世身份让他只娶一个妻子是不可能的，这个妻子还是没什么身份地位的普通女子，仅有的一点身份还是在军中，若是叫人发现了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到时候司徒空他爹妈又觉得乔枫耽误了司徒空的前程，然后天天给乔枫使脸色瞧不起她，那到时乔枫不仅生活不如意有无数的女的来跟她抢丈夫，还要受到公婆的敌视，司徒空又整天想着他的事业哪会管乔枫？那乔枫到时不是在人间炼狱过日子吗？
天呐！太可怕了！莫悲想着就没忍住打了个寒战，心中颇有余悸，正想入非非时，莫悲背后的帷幕被人掀起——乔枫来了。
“乔枫！”莫悲转过身来看乔枫，看她穿着藏青色的长袄颇为暖和，肩上有一块儿湿了，估计是雨伞没遮住，她掸了掸乔枫肩上的雪水，看着她道：“外面雨雪大，你没冻着吧？”
“无事。”乔枫拂去莫悲的手，走到面向湖心的栏杆处，冷冷道：“你叫我来，是有何事？”
果然，关系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啊！莫悲叹气，转身看向乔枫，对着亭外的方向微一侧头道：“谢正！”
亭外的帷幕又被掀起，谢正进得亭来，莫悲对他道：“过来！见过你大师伯！”
谢正穿着深蓝色的衣裳微微有些润湿，他在亭外等得久了，跟他大师父谢飞一起撑伞等在远处，见乔枫来了，他才上前等在亭外，谢飞还在亭外有十几步距离的地方等着。
虽等的久了，但谢正的脸上没有一丝急色，也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听了莫悲的话，他即刻躬下身去，弯腰拱手至胸前，而后端正跪下，头磕在叠放在地上的手上，声音沉稳又清晰的开口，道：“弟子谢正，见过大师伯！”
乔枫没有理他。
乔枫背对着他，看着湖心的风景，看天上飘落的雨雪，没有理他。
莫悲背对着谢正，看着乔枫，也没有理他，没有叫谢正起来。
谢正端跪在地上，没有一丝抖动。
良久，乔枫才开口道：“起来吧。”
“谢大师伯！”谢正闻言出声谢道乔枫，而后乔枫转身走到桌前坐下，莫悲同样坐下，与她面对着面坐着，莫悲看向谢正道：“谢正，过来给你大师伯敬茶。”
“是！”谢正拱手相拜，恭敬答道，而后弯腰屈膝，为乔枫斟上一盏茶，敬到乔枫面前。
乔枫看了看，还是接过谢正的茶水，打开茶盏的盖子，微微抿了一口，就放到身前桌上。
莫悲看着满意，点了点头对谢正道：“你去吧。”
“是！师父，师伯，弟子告退！”谢正拱手，而后恭敬退下。
见谢正出了亭子，乔枫淡淡的饮了一口茶，莫悲看着乔枫，斟酌着才开口道：“乔枫，你为什么不给二师父报仇？”
乔枫拨茶盖的动作停下，而后看向莫悲道：“怎么？十年没见，你是来责问我？”
“不是。”莫悲摇了摇头，又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二师父死了，你不是不管不顾会把仇恨抛在脑后的人，即使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也不会等这么久，以你的力量，三年前就能查到凶手了，你不会无所作为，可你为什么什么也没做？”
“二师父与罗氏父子有仇的事，在江湖上算不得什么秘密，三年前你就做了少尉，查到些江湖之事还算不得什么，可你为什么什么也没做？罗中天武功不高，你有二师父的内力傍身，杀他应该很简单才对，可你为什么什么也没做？不去查仇人是谁，也没任何动作，你在做什么？是什么，阻止了你前进的步伐？”莫悲看着乔枫，看着她，平静却有力量的问出这些话。
“不为什么。”乔枫放下茶盏，看着莫悲冷冷道：“不为什么，我不想那么早报仇，我想等几年再报仇不行吗？”
莫悲摇头：“你不是那样的人。”
“二师父死了，你在十五岁武功有所成就时就应当去杀罗中天的，可你什么也没做，而是转头去参军，以女子之身在军营中待下去，那难度可不比杀了罗中天简单，那么你为什么，会放下仇恨，转而去参军？”
这是莫悲在之前就想到的。
那天见到乔枫，乔枫虽为莫悲给她的母亲报了仇感到高兴，也为莫悲找回了她娘的尸骨感到高兴安慰，可莫悲看着乔枫竟是没说一句“我娘的仇我自己会报！多管闲事！”这样的话，乔枫不这样说莫悲可不认为是乔枫的脾气变好了，毕竟乔枫看着不像是大仇得报的快感，更像是意外之喜，难道乔枫根本就没打算给二师父报仇？可乔枫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啊！这么大的仇，乔枫一定不会忘，那么她是为了什么，才停下了脚步。
莫悲去调查了司徒空。
司徒空是司徒一族的少主，地位尊贵，莫悲去年来时便调查过他，他幼年早慧，美名遍布上京，是上京数一数二的贵公子，他的早慧是出了名的，莫悲又跟踪了他几天，发现他并不简单。
司徒与关家有自己的亲军不错，可他们说到底也归皇帝统辖，莫悲见关家的军队就极为听关家和皇帝的话，是两头都忠的，可这司徒军军纪十分严谨，司徒家御下又极严，他们在整个军中乃至北魏，都是地位十分崇高的存在，北魏军队上下，无不叹服敬重司徒老家主，如今司徒空更是他家的传人，地位颇高。这军中军纪严明本来是好事，但莫悲看着司徒军是更为忠心司徒家的，尤其乔枫训练的那一支，更是司徒空的亲军。
莫悲又瞧着司徒家虽是为大皇子做事，是大皇子的人，但地位看着远不如关家在二皇子那里稳固。这是必然，毕竟关家是忠心的好刀，司徒家却强大又有思想，有司徒空这么个早慧的少主在，无论是皇子还是皇帝，都应当忌惮猜忌的才是。
这么一想，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当了皇帝，对司徒家都是极为不利的，毕竟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若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人中有了胜出，那对司徒家是极为不利的，谁叫他们功高盖主又有聪明人在呢？他们对上位者来说，始终是个威胁。
想到司徒家的尴尬与危险境地，想到司徒家的亲军，莫悲就知道这个司徒少主司徒空没那么简单，只是当初乔枫为什么参军？这个问题仍旧没有得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