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这次柳青衣抢先顾长清一步，笑问道：“不知顾家大小姐对医道可有兴趣？”
有兴趣吗？自然是有兴趣的。
长清前世很晚才接触到医道，彼时已经是顾霁风身边的第一近侍。身处在那个位置，自己会不会医术已经没什么紧要了。
医术并不是她安身立命的本事。世人敬重炼丹师，对待医师却从来都是平平淡淡。
更何况随着修士修为越高，医师能做的事情也越少。
修士真正依赖的是炼丹师炼出的灵丹。而非像普通凡人一样，指望着大夫治病救命。
顾族的那些府医，从来都是被当做半个下人看待的。
对于将军政客而言，耗费心神去学什么医术，本身就是费力而不讨好的。
顾长清一向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要不是因为真心喜欢，后来也不会每逢闲暇时间便精心研究医术。
只是后来随着身上的担子渐重，也就慢慢地将这些都抛开了。
就连这一世重生，长清也只是一心提升修为，而不曾再于医道上有所精进。
前世所学种种，如今，也只是成了一种自保的手段。
如今柳青衣一句话，倒是让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研究医道的初心。
——有趣吧。
顾长清从来都不觉得，学习医术，只是那些想要成为炼丹师却没有天分的修士，对现实做出的一种妥协。
她一向觉得医术很有意思，归根结底，还是受了她曾做过整整十四年的凡人的缘故。
在灵川界那个凡人的世界，大夫才真正称得上妙手回春，济世救民。
顾长清看向柳青衣，见这人冲她笑的坦荡，丝毫没有要将她会医术之事说出来的意思。
顾长清却低声叹了口气，答：“不感兴趣。”
柳青衣没想到顾长清会答得这么认真，不禁微微一愣。
随即感到疑惑。
之前受伤的那位姑娘，正是被人用药抑制住了小还阳丹的灵气。否则那位姑娘的修为低微，小还阳丹又身为五品灵丹，对她而言，小还阳丹之中蕴含的灵气太过霸道。
到时不等药性奏效为那位姑娘疗伤，只怕那位姑娘就要因为体内灵气太过而强行突破了。
带伤强行突破修为，对那位姑娘的根基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
顾长清自然是知道这一点。只是顾雪霁因救她而受伤，她总要让她快点恢复。
否则耽误了参加这一次的春猎比赛，她的责任就更大了。
偏偏她手里能做到让重伤的修士立马恢复的丹药，还能拿到明面上的，就只有小还阳丹这一种。
顾长清便一边喂她服下小还阳丹，一边用药抑制住了小还阳丹之中的大部分灵气。
待到顾雪霁伤势好转，被抑制住的灵气也会慢慢被释放出来。
按照她的预想，顾雪霁突破修为的时间应该是在今天晚上。这样既不惹眼，也算是她对自己误了顾雪霁一整天时间的补偿。
包括后来分给翟千兰等人的那些丹药，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偏偏不走运的遇到了一个多管闲事的柳青衣，几针下去，就将顾雪霁身上被药压着的灵气全部释放了出来。
这才有了顾雪霁刚刚当场突破的意外。
医师之间，尤其是高明的医师之间，是很难隐瞒对方自己做过的事的。
只是长清之前一直没有在意，是因为这世上比她医术还高的修士着实不多。
这一方面倒不是她自夸，而是医术到了一定高度以后，再往后无论怎么提升，对修士的帮助也微乎其微。
就拿柳家刚刚的那些老医师来说，他们被柳家安排在这里，是为了给在猎场受伤的那些修士们疗伤。
但他们能治疗的受伤修士的境界，最多不超过灵师中阶。
修为再高的，就不是医师能医治得了的了。
就连顾长清自己，她的医术也只能对灵皇境以下的修士有作用。
只是她前世自己就是灵尊，费力研究的医术对自己都不起作用，实在鸡肋。
所以除了顾长清这种真心感兴趣的，很少再有修士会向上钻研医术。
有那个条件的，去学习灵符，阵法，哪一点不必学医有用。
而柳青衣虽然年轻，但医术确是出乎意外的好。
这一点长清刚刚已经接连见证了。
想到这里，长清不禁问道：“柳公子呢？柳公子对医道有兴趣吗？”
柳青衣点了点头，“自然。”
“哦。”顾长清答得漫不经心。
“我不相信顾大小姐对医术没有兴趣。”对医道没有兴趣的人，又怎么会有那么高明的医术？
没错，高明。柳青衣对顾长清的医术的评价，正是高明二字。
能用普通的药来抑制五品的小还阳丹里面的灵气，这不正是他一直所想的那样，医师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医术，做到炼丹师也无法做到的事情吗？
其实柳青衣最开始并不清楚顾雪霁身体里面的情况，只凭借把脉，他以为顾雪霁体内的异常是因为受伤导致，便施针疏导她体内的灵气。
待施针结束，那位姑娘身体里被顾长清用药性压制住的灵气被全部释放，柳青衣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很可能是好心办了坏事。
只是还没来得及向这些人解释，就见顾长清恶狠狠地向他兴师问罪。
看在柳青衣眼里，却全然是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有了这个插曲，柳青衣自然便知道对那位姑娘用药的人是谁了。
柳青衣说出的话语气十分肯定，顾长清却一点也不想再多说其他。
要是在她前世还十分喜欢医道的时候，遇到柳青衣这么一个志同道合的修士，顾长清想必也是愿意与其交流一番的。
不过如今……顾长清回答柳青衣的话不是作假。她对医术，好像真的没什么兴趣了。
顾长清只沉默着摇了摇头。
翟千兰等人看不惯顾长清，早就同顾雪霁打过招呼先行离开了。此时只有顾雪霁一个人还站在顾长清身边，安静地听着她与柳青衣说什么对医术感不感兴趣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