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给各位小伙伴介绍一下，这位是周总，接下来休息的时间里将有周总来带大家。”
清早的时间，4点多有环卫工人出第一趟活；5点来钟则迎来早餐店的营业，当然有一些地方，譬如酒吧，准备打烊；七点前后，远程通勤的人就要往地铁赶了；8点多了，工地及售楼部，差不多就上班了。
时间来到8点40，这一天最重要的事，便是周义在珊瑚海的职位。
昨日对接的经理，在珊瑚海的工作就是上完今天，给销售的说辞是婚纱旅拍，顺道度蜜月。所以周义七点就自然醒来，因为这个项目看起来并不简单，其一就是看到一领导当着不少人面，各种脏口训斥某个保安，顺畅的项目是没有那么多错事的。
而韩舒妍这边就不同了，原本她的工作地铁站外包服务人员，工作规律但坐席不规律，以至于要么失眠，要么睡着了不愿起。
7点钟起床，送孩子上学也晚了，怕不是要上大学的早课。
只是上学的时候不好好读书，就只能好好卖房了，扛住了早晨7点起，到了课堂也是睡，跟坐哪一排没什么关系。
这些时间分析暂搁置一边，售楼部这边的周义，特别穿了一条有条纹的西裤，纯黑皮鞋，一件深色长袖衬衫，尤其是头型，他花心思地梳起了电视剧里，工作环境中常见的油头，不然就真白起那么早了。
早会现场，周义站在销售经理身边，一排6名销售的队伍前，自我介绍一番，也听接下来的队友一一介绍，只是一个没记住。
早晨的重点不在早会，在会后。
这个经理是前一日开单所对接的那位，她一开口，周义的脏字就没停止过。
6名销售，只有一位老手，剩下五个的五个，都没法开展会销，也就是上不了台，带不了人数多的大团。
其中两名已经提交了离职申请。
留下的两名互不待见。
有一名能力极差，但是能保证成交，属于开发商安排进来的人，行走的监视器。
最消停的一位，销冠，讲盘能力，会销能力，逼单能力等，方方面面都没得说，但开个会她能一句话给人呛死，更重要的一点，有三十万元的佣金提成，在开发商处至今未结。
“那你呢？”周义问对座的销售经理。
“我就休息啦。”
“干啥去呀，这不昨天刚开一单么？”
“去泰国走走，也算是度蜜月吧。”销售经理说，最后一班岗的她还是穿得职业干练，脸部上了淡妆，包臀裙裹着长丝袜。
周义笑了笑，看了看坐在前一桌的韩舒妍，韩舒妍也在同一时间看向这边，听了周义的提醒说销售人员的着装要精神一点，衬衫西裤是最直观的，于是她就白短衬衫套装出门，头发也扎了起来。
“哎呀卧槽，你刚刚怎么介绍我的？”
“周总啊。”销售经理疑惑说道。
“那你猜我会不会信。”周义说。
“哈哈哈，可能不信。”经理回应道。
“那不就对了。”
“顺便去看看东南亚的房产市场。”
“哎呀，还要出国卖房，国内的饭不香了，非得上异国他乡吃去呀。”周义说。
“新加坡林木城市？”周义接着问道。
“曼谷。”经理道。
“我也是早有耳闻，说那里的房子是永久产权，还没有公摊。”周义说，说着说着停了下来，接着传来费解的脸面，问，“该不会是灰色收入的转移吧。”
“洗钱”一词有着露骨，周义委婉了一回。
“这我就不懂啦。”经理说。
“去外国挣钱，办外地的卡，买房的还是国内人，在那里吃喝拉撒好像还挺贵，泰国服务人员又爱收小费，去那儿还得有个适应过程，咋保证能挣着钱啊。”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吧。”
此话一出，周义也就不再刨根问底，继续从经理口中咨询珊瑚海项目销售线的大小事宜。
韩舒妍默背起了现场的销讲稿，销售经理则跟周义讲起了项目的工作事项。
文旅项目主打的客群都不是本地客户，所以客户的订房很重要，其次是客户来得招待好，好酒好菜啥的，客户不定计较，交的团费有大部分就是交通住宿，吃的丰俭心里早有预期，但玩得玩好，重点不在陪玩，而是让客户有得玩，并且玩的内容还得有新鲜感，在家打麻将来了珊瑚海又是打麻将，那这波团客就白费了。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现场的统一，客户管理统一，价格传达的统一。
新官上任，一想到这些事情就上火。
吴总的到来也没有给周义信心，瞎掰扯几句便坐到了角落，而每天的对府城市场的盘查，微信群里看了个大概，电话也少不了。
之后是小组里的成员交流，不盘客，重要的是明确当下的一些流程，以及小组管理，没有客户接待的人员都聊了个遍，客户坐前后就挪一挪位置，或者走出门口，去到空旷的泳池边，韩舒妍全程跟着，上午的两个半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用周义的话说，又混了半天的工资，当然他是没有工资的。
中午的时间，就是周韩二人在沙盘，在区位图，在时政大环境图等方面的解读，完后是拿着户型图去到各个样板间。
下午上班先上下午茶，韩舒妍巡场去数人头，除去物业人员，一圈下来22人，点了25杯。
接着找一个销售人员做向导，开着观光车转起园区，作为管理人员，即便说辞背不下来那也没人会考核，只是不熟悉项目安排锅对接的许多事情，都将存有隐患，轻则贻笑大方，重则相关的人员都跟着蒙羞，所以周义韩舒妍还是默契地边看实景边看手机里的文稿。
回来之时，下午茶已经到了。周义看着前台人员的表情，有一种老父亲般的愉悦，离上一次在售楼部大消费已经过了差不多四年了。
生于渠道，成于案场，又回归渠道，如如今再到案场，虽然这个案场水深，但还是有种“元亨利贞”的感觉。
“一到八，挑两个数字。”
“这玩的啥？”
“你先选。”
客座沙发，两人对坐，两杯奶茶，毕竟是自己掏钱，而考虑到奶茶店的库存，样式也就三种。
“8和5吧。”韩舒妍说。
周义在手上数了起来，“乾坤震巽，离坎艮兑。离上兑下……”
随后周义拿起了手机百度起来，看着屏幕里的内容说道，“是‘革’卦，有水有火，水火本不相容，要做到相容，不容易啊。”
“怎么个不容易法？”韩舒妍托着腮问道。
“需要具备一些条件，就好比目下这一摊，各种神仙都有。”
“什么条件呢？”
“先看吧。”
“那我要是换数字呢？”韩舒妍喝了口奶茶问。
“换数字也差不多。”周义回道。
“那我给这两个数字换位置呢？”韩舒妍接着说。
“这是《易》里面的东西，六十四卦，卦象从下往上解的，而且解是解读，不是解释。求神问卜正因为不知道不明白才会求，所以我问了你，我自己要数字的话那肯定都是乾卦，得出来的结果，吉，无尤，利，通这些，瞎编给自己的好词。”
“那我再来一卦。”韩舒妍笑笑说。
“刚刚那个就挺好了，革，有变革改革的意思，但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不嘛，我就要来，3和8——”
“两位领导打扰一下。”一名女销售前来，打断了二人的嬉笑。
“嗯，请讲。”
“周总，我加您微信可以的吧？”销售问。
“可以啊，方便沟通嘛。”周义回答。
“那您记得发全名给我，我好备注一下。”销售说。
“好。”周义接话道，拿起手机，打开二维码。
女销售乐呵地添加微信，随后走开。
“这才两天，挺受欢迎嘛。”韩舒妍说，假装来醋。
“想啥呢？我还毕竟是外人，还是空降领导，张盈我跟你聊过的吧，空降经理，本来是欺上瞒下的了，结果成了上下矛盾的牺牲品。”周义说着，又拿起奶茶。
韩舒妍没回答，只是回想周义说过的事。
“售楼部里的人，我跟你说那可个个都是人精。”
几分钟后，那名女销售又回到了二人跟前，手里揣着两个喜袋。
周义已经明白了什么，捂住一边眼。
“周总，谢谢你的奶茶，我请你们喝喜酒！”
女销售的“请”说得相当之妙，喜袋放在周义桌前，请帖也放在旁边。
周义拿起请帖，随之回应：“恭喜恭喜。”
“记得要来哦。”女销售说。
“一定一定。”周义看了一眼日期，就将请帖放在了韩舒妍面前。
才认识第一天就发请帖的除了同事也没谁了，同事的份子钱出去简单，要回来难，好些自己办喜事的时候也会忘记，可以说是白搭。
“还有事么？”周义问道。
女销售看了一眼韩舒妍，说“那这位漂亮领导怎么称呼呢？”
“韩……”
若不是周义及时伸手示停，韩舒妍可就念完名了。
“有笔么？”周义补充道。
“没带，我去前台拿吧。”女销售说。
“哎呀，不必，我们有。”周义叫喊起来，顺带朝韩舒妍使了眼色。
这回韩舒妍可就上道了，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支笔，按压出笔芯，在桌上摊开请帖，把自己的名字加在了请帖内。
“漂亮！又挣回二百！”周义笑道，不是玩笑是真挣回来了的。
女销售被这波连贯的操作整得只能陪笑，“哎呀，领导这不搞生分了么？”
“这就挺好！”周义笑笑说。
韩舒妍还不忘展示字迹，一唱一和，配合顺利，女销售笑着离场，到底是白挣，换了一个刻板的自己还不一定好意思拿出喜袋。
“我说吧，这案场里都是人精吧。”周义说道，检查起了喜袋，“烟呢？”
“你看，还是丐版。”
“哈哈哈，丐版还能这么用。”韩舒妍笑道，“你请大家喝奶茶，大家请你喝喜酒，礼尚往来。”
“这第一天就给我重拳出击啊。”
没过多久，又一名销售来到二人跟前的，6人小组里唯一的男性，还是销冠，珊瑚海项目迄今所开的产品，别墅商铺高层加起来有600多套，他自己卖了近200套，不仅仅是小组销冠，还是项目销冠。
“周总，您好。”销冠说。
销冠个子不高，皮肤有一些黑，声音也不洪亮，常见的销冠气场也完全没有。
“我叫王阳民。”销冠说。
“王阳明，儒学四圣之一的王阳明？”周义问道。
“不是那位，我的民是人民的民。”王阳民说。
“啊，懂了，我们的销冠，大半个项目得靠你养活呀。”
“哎呀，说这种，提成还押着我的呢。”王阳民说。
“啥事呀，销冠。”周义问。
“别叫销冠啦，叫我小王或者阿民都可以的。”王阳民道，“本来咱们的关系还这么浅，要先交流也是先交流工作。”
“你不会又……”
周义这么说，已经预判到了，所谓的“墨菲定律”，简单说就得叫“就是定律”，怕什么来什么，并且还一定来。
销冠从鼓起的口袋李掏出了袋子，笑着说，“好事成双嘛。”
“哈。”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