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的日常工作就是方案与文案，但要完成这些少不了眼界的开阔，以及知识的叠加。
国庆假期过完，周义就十分紧迫地检查梁怡笔交过来的内容。
新融城的销售办公室里，坐着梁怡笔张盈两个人，周义则站在梁的身后一言不发，看着梁怡笔做的每一页内容。
“怎么样嘛，师父？”梁怡笔问道。
“嗯……好。”周义想了很久，还是无法形容这一种“好”，自己的安排，哪怕是错误的，也没法承认。
办公室门被叩响，探进头来的男子对着周义笑了一笑。
那是武一凡，一家广告公司的渠道经理，主业是广告业务，副业是渠道卖房。通常一些地产项目搞大型活动，都会有线上线下的广告业务，线上的平台大多可以通过僵尸粉或者一些技术手段提升数据，但线下的平台可不是单纯的数据可以说明的，比如大型超市的一处广告位，新府区沃尔玛超市的所有广告位都是他所在公司代理业务，他自己更是拥有超市内外的手扶梯广告业务。手扶梯广告，许多人都不会注意，但它却是进出沃尔玛超市的必经之路。武一凡用业绩提成以及自己的存款从公司手中租下这个位置，干起了承包商，而他在给公司拉业务的同时，还能给自己拉业务，一开始只是一些餐饮店开业，后来他看人下菜碟，属于优质客户的，他就玩起了饥饿营销，先送再租。
当然了，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一夜爱情很贵，但有一部分单身男子还是长期客户，相对而言，婚姻爱情也就工本费和婚前检查，能花什么钱，只是把彩礼算上就不一样了。
武一凡的套路看似免费，实则总有收费的地方，送位置但物料人工不送。广告出租从一开始的单月租到双月租，到整年租。其实半年签才是最挣，打工也一样，劳动合同一年一签和半年一签是两个逻辑。劳动合同方面，半年一签意味着在合同时间内都可以骑驴找马，而一年一签，12个月里，至少打工人有大半时间是充满惰性的。大方向都在鼓励什么爱岗敬业的正能量，但不会提醒人尽可能的寻找提升收入的机会。广告位的半年签，临近返乡置业，武一凡甚至囤积居奇。不仅操作上，武一凡想足了办法，同时在行业选择上，武一凡也是岁末年初，必把位置留给地产，以及给比地产还暴利的酒吧。
这正是周义逢大事必想到武一凡的原因，此子的业务能力或许尚需沉淀，但格局已经超出了许多人，单单当初二人广场邀约客户，成交后佣金五五分账，而当晚武一凡就斥巨资请同学到酒吧嗨皮，自己也首次见识到了夜店的狂欢。要知道，在项目，在公司，他自己舍不得花这钱去看气氛组，两个老板更是除了烧烤吃饭ktv外，连组织旅游都都是蹭开发商的。
“义哥。”武一凡喊道。
“哦，小武来了。”周义扭头，连带转身说道。
办公室里的两个人，梁怡笔张盈同时看向武一凡。
周义离开了梁怡笔的身边，走向门口，伸手向正对门口的接待沙发，说，“请坐。”
武一凡听从指引，坐到沙发上，周义又走向梁怡笔张盈二人，准备轮番介绍。
介绍引荐，这里面其实也有门道，职位大或者地位高的，通常是优先介绍，于是周义先从张盈开始，只见周义五指并拢，手伸向张盈，先看一眼张盈，而后回看武一凡，确认了武一凡的视线也看向张盈时，才开口。
“这位是张经理，在新融城负责案场和客户管理，也是我曾经的战友，现在的合作伙伴。”
“你好。”张盈站了起来，笑着打声招呼。
武一凡也回应道，“你好。”
周义转而又手伸向梁怡笔，“这位是梁策划，新融城负责策划类工作，新融城没有策划经理，这个位置那就是为她留的。”
“你好。”梁怡笔也打招呼，笑容全是因为周义的吹捧。
周义接着又走向武一凡，一连串繁琐的操作，他自己倒是不嫌累，对两人介绍武一凡说，“这位是广告公司的武经理。
工作场合一般都称职务。
周义接着说：“平时他对接的都是策划，或者营销经理之类的，别看他年纪轻轻，甚至比梁策划还小，但他对地产的阅读和领悟不在我之下。”
“大家好。”武一凡说道。
介绍完了之后，周义不着急开话题，而是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之后才缓缓引入话题。
“咱们的这个案子，数据部分还有些许的薄弱，这一部分将由武经理完成，武经理虽然年轻，但方方面面，在我看来那是早已碾压许多地产营销大咖。我们看到许多说房大咖，也就拍个视频，他们更多的时候像一个决策者，用一些所谓的经验，一些所谓的逻辑，组织一套看起来坚不可摧的说辞，其实那都是空中楼阁。真正懂市场知道要干什么事，说什么话的，还得是奋战一线的执行者。”
武一凡站了起来，对于周义的这波吹捧，他自己都要听不下去了。
“首先，叫我小武好了。其次，真正属于中流砥柱的还是像义哥这样的，我们顶多是下流，加上这身本事都是从义哥这里学到的。还有，要我卖命完全可以直说嘛。”
“哈哈哈。”办公室里传来一阵笑声。
周义也是忍不住对武一凡竖起了大拇指，算下来小武比小梁还年轻，但思维逻辑上却遥遥领先于梁，哪怕比上23岁出道社会的自己，也是遥遥领先。
“我接一个电话。”武一凡说道，拿起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梁怡笔没有好奇不到21岁，1米78，身材壮硕，肤色微黑，同时被周义盛赞的武一凡，倒是问起了周义，“师父，这个武经理，说一身本领都是从你这儿学来的？”
“嗯……不完全是。”周义回答道，他与武真正共事时间也就两三个月，考虑到孤军两条友并不利于小武的职业规划，周义才将之推荐给了广告，从业务员、活动执行开始干起，虽然跨岗，但并不算跨行，周义给他的培训，许多方面还是用得着的。
“那就算是咯。”梁怡笔问。
“好吧，严格意义上讲，你可以喊他师哥。”
“去，我才不喊呢。”梁怡笔一脸不屑，脸扭回到电脑屏幕前。
“其实吧，虽然咱们是所谓的师徒相称，但很多方面，我是做不到手把手，嘴对嘴——”
张盈笑着打断了周义的论道，说：“你还想嘴对嘴？”
“行吧，手把手也没有了。我做不到当面教，陪同考，反复跟进，乃至拟定适合你的发展路子。这么说，没有问题了吧。”
“没有——”张盈拉长着句子回答。
梁怡笔则看着周义不吱一声。
“这些，只有你自己去领会，有业务能力，也有行业思维，对吧。你比许多人都要明显的优势在于，你有时间，有时间去看，去听，去了解，去研究，去模仿学习，无论是身边也好，网络上或者其他地方的，你看到你认为好的东西，就尽可能吸纳为己用，这对你的职业生涯，或者人生轨迹，都是有帮助的。不要去嫌弃，每个人都不完美，但总会发现有闪光点，你看我现在这样，很多习惯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有一部分也是从别人那儿吸收过来的。我相信这就是他山之石。”
周义的一番见解，让办公室变得死静，他没有继续开口，办公室只听到电脑主机启动声，以及空调的排气声。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叩响。
“说得很好哈，周义。”说话的不是武一凡，是新融城的营销总林总。
林总走进办公室，笑脸对众，说：“《诗经》里有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本来是讲招贤纳才，不要有束缚，别的地方别的人才，只要能对咱们这个地方有帮助，就可以引进。”
周义笑着点点头。
“但咱们的周助理肯定不是为了表达这个，那是要我们招人，扩编队伍，不是公司抠，是确实没有到那个阶段，项目不大，活又不多。”林总走到会客沙发坐了下来，接上刚刚的话题，“这句话的精髓，请咱们的周助理翻译翻译。”
周义没有立即回话，走到饮水器处，弯腰打开饮水机的储蓄格，拿出一个杯子，温水与热水混合倒上，双手端起，拿到林总年前的茶几上。
“林总，先喝水。”周义说，放下杯子后，走了两步，解释道，“别人身上的闪光点，也能成帮助我们成长的闪光点。”
“嗯，说得非常好啊，如醍醐灌顶一般。”
几个人又陷入了冷清的氛围当中，有时候喜欢讲大道理，动不动就建议教育人的大聪明，就这么恶心，自己的好为人师，说的句句都是正能量，但组合起来，一经讲述，瞬间成为负能量。
都是成年人，大家都有自身的价值观。教育别人，有时候反倒适得其反，倒不如身体力行，用行动表态，职场或者其他身份也不会因为这些道理而敏感无措，“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林总再次说话，“刚看到你的信息说人来了，你说的这个案子多加一个人进来，只是，人呢？。”
“就在办公室外，您下楼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案子的数据部分，我准备让这个小伙子也参与进来。”周义赶紧说道，说完还不忘看向办公室外。
林总说：“这件事你决定，不需要经过我，再说好像多少人参与也没规定有。”
“哈哈哈，对，就跟户口本一样，写多少都可以。”周义打岔回应道。
“什么时候能出内容啊？”林总问道。
周义想了一想，说：“后天。”
“这么快的么？”
“土拍结束，师父就安排我准备了。”梁怡笔说。
“你……”周义急得一时间无言以对，赶紧跑去饮水机打水，顺便说道，“你好奇土拍之后要干什么，我就给你指了几个方向。”
领着新融城工资的人，如今却被一个外人使唤，周义自己都感理亏，恰恰是不上道的梁怡笔，暴露出二人的非凡关系。
“这个很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林总说。
周义看着林总，林总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在周义身上也未曾挪动分毫。
“小梁啊，这件事，尤其是跟地块有关的任何信息，任何文件，没我或者你师父的指示，不要散步给任何人，明白么？”林总对着梁怡笔以很严肃的语气说道，说完又看了看周义，看了看门外。
“嗯。”梁怡笔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轻吭一声。
“事关重大，我们任何人可都担待不起。”林总补充道。
周义这时赶紧走出办公室，寻着楼梯间传来的声音，走向武一凡。
“医生啊，这个药不是我用，是一个女生吃，有问题么？”
“那她这几天来姨妈了，有影响么？”
武一凡在下楼的楼梯中层一直打着电话，周义在楼梯上层看了有一段时间。
武一凡挂了电话之后，又打了一个电话。
“哎，宝宝。”
武一凡轻声细语，完全没有了正常时候所看到的风采，隔着电话，他还弯着腰，一面笑着，一边用着旁人难以入耳的词汇。
“宝宝，不焦虑哈，我问过医生了，那个药对的不是你这个症状。”
“所以啊，凡凡我一会儿中午再给你拿去，医生说了，一两天就见效的。”
这还是一枚舔狗，周义其实听瞧不起舔狗，但有得舔生活总会多一些盼头，或者说是某种信仰。
像周义现在有什么呢？挣到的钱多半是自己花，以及还月供，偶尔回到县城给父母拿一点，剩余的存在卡里也说不出口，上《非诚勿扰》都扛不住第一轮。
周义等不下去了，终于在楼梯口顿了顿嗓子，武一凡寻声回看。
“啊，宝宝，凡凡我要开始工作了，咱们中午见哈。拜拜，宝宝。”
“mua！”
这一亲昵声，周义尬得恨不得撞墙。
“义哥，不好意思哈，一些杂事，女朋友生病了。”
“就你有女朋友？”当然，周义没有说出来。
武一凡快步上楼，到了周义身边。
“我是真看不出来，已经是很老油条的武经理，还是个舔狗呀。”
“哈哈哈。”武一凡只是笑，没有接话。
回到二楼办公室，周义简单介绍了下武一凡，以及即将开展的方案分工，林总只是微笑地点点头，之后周义站在办公室中心位置，对着林总以及其他人，重申方案的严肃性。
“这一次的方案竞标，明面上看，是中如资本的营销手段，即以奖金池分配的方式，让这块地在土拍后立即产生明显溢价。但对我们而言，是一次机会的尝试，几成把握得方案出来才能评估，但评估之前，我们还是说一下一些禁令，用于地块规划相关的任何数据，文字，图片，哪怕是从网络上找的，也不允许。消息政策等方面的资料内容，不允许让办公室以外的人知道，我们马上就会建个微信讨论群，里面会有中如资本的人，他们若问我们的资料从哪里找的，要说之前问过我，或者林总。”
“那高总呢？”梁怡笔打岔道。
“高总，高总嘛，”周义突然被打断，这个方案在构思前他也没考虑过自己的老板，“高总若问起来……”
“你们可以不用搭理他。再次重申，跟项目有关的任何信息资料内容图片，不得以任何形式传出去，更没必要跟家人朋友说这件事。”
周义说完，看着林总，等着林总回话。
“这就是我的意思”说完，高总拿起手机，朝办公室外走去，“我接个电话。”
“周助理，”张盈也说话了，“你跟大家说一下其他方面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周义走到了梁怡笔的位置边上，让梁再一次打开半成品都不算的方案，指示着梁快速翻页。
“四通一平，规划办证，施工单位挂靠走流程，工程再分包出去，你这个内容，除了提纲就是一堆网上找的材料，充其量也就刚架了一堆活动板房，连工人都没找到呀，是打桩了，地基都没出来，别提什么办预售证了。”周义说，一堆地产名词，配上阴阳怪气的句子。
武一凡听后赶紧过来也看上一眼，有话想说，但又不好说。
周义掏出手机，看着手机，翻了一下手机里的内容，说：“我给几个前策样品你俩，边研究边调整吧。”
“对标么？”武一凡说。
“对抄。”
“哈？”梁怡笔说。
“这不好吧”武一凡说。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周义说道，“地产本来就是抄。”
“没有吧，你看看广州的一个地标——小蛮腰，设计就很新颖啊。”梁怡笔说。
武一凡也举例，说，“还有广西的新媒体中心和体育中心。”
周义笑了出来，“你们都举了写字楼对吧，里面是不是商用空间？还有体育中心这个，里面是不是也就空场地和座位？”
“呃……”梁怡笔无言以对。
“对抄的意义在于，乍一看很像，但并不是。我们的方案有我们立足点的，没法招标，只能仿照和加工，说的是对抄，不是照抄。你们看看每个项目呢户型图，上面的文字解析，就找一好的对抄就行了，很小的东西咱们没必要花太多时间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