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206，飘渺洛神，妃暄有惑
独孤策出了皇宫，沿天街漫步。
天街繁华，车水马龙，但收敛了强烈存在感的独孤策，既像是融入了大河的一滴水，又像是抽身于世外的旁观者，竟无一人注意到他。
以他如今的修为，若不想给人发现，便是在川流不息的繁华大街上，普通人乃至普通武者，都只会将他视作路人一般，看过就忘。
一路漫步，闲赏风景。直到行至天津桥上，才有人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小女子师妃暄，拜见剑神大宗师。”
一位背负长剑、身着青色儒衫的少女，俏立天津桥畔，对独孤策合什一礼。
正是慈航静斋当代传人，化名“秦川”考察各路诸侯的师妃暄。如今与剑神大宗师见礼，她自然不能再用化名。
独孤策停步，含笑看着师妃暄。
她是如此年轻。
迎着桥下洛水送来的清爽凉风，一袭淡青长衫随风轻扬，说不尽的闲适飘逸、从容优雅。背上造型古典的长剑，平添她三分英凛之气，似在提醒别人，她有超凡卓绝的剑术。
洛水滔滔、杨柳依依，弱水柔柳与她构成一副完美的图景，又分外突出了她有若钟天地灵气而生，如山峦般起伏分明的秀丽轮廓。
她的美，与婠婠不分轩轾。但她气质，与百变精灵般的婠婠截然不同。乃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自然和谐、纯真质朴。
就像是长居洛水中的飘渺洛神，忽然现身水畔。
纵是在这繁华帝都的核心处，她的出现，却把俗世红尘，都转化作空山灵雨的胜境，如真似幻，动人至极点。整个天地，都似因她的出现，而被浓郁芬芳的仙气氤氲包围。
如果说婠婠是一束不可捉摸的幽冷月光，奇幻诡丽，那此时出现在独孤策面前的师妃暄，便像是一抹穿透雨云的阳光，灿烂轻盈。
师妃暄见礼后，直视独孤策，又用清冽得不掺丝毫杂质的甜美声音，柔柔说道：“妃暄心中有惑，恳请剑神大宗师指教。”
她美眸清丽纯粹，如朝霞里的朝阳。看着独孤策时，眼神似平静冷然，却暗蕴着对生命的热忱，和某种超乎世俗的追求。
独孤策欣赏着她纯真自然的美态，微笑道：“妃暄有话请说。”
师妃暄凝视着独孤策，缓缓道：“请问剑神，是否真与魔门有所勾连？”
她不是心机深沉的梵清惠，亦非大奸似圣的宁道奇。
她初出茅庐，未历世情，心中还怀着拯救苍生的理想情怀。她想早点终结这战火连天的烽烟乱世，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
她还没有修至“剑心通明”，对师门与宁道奇扶龙庭的计划一无所知。她以为，师门和宁真人也与她一样，是在为拯救天下百姓奔走努力。
所以她分外无法理解，宁道奇挑战独孤策的举动。
她已考察过李世民。
在她看来，李世民正是终结乱世的不二人选。而独孤策也是支持李唐，支持李世民的。
有独孤策这位威震天下的剑神大宗师，又有散真人宁道奇、慈航静斋为首的佛门势力、江湖白道支持，李唐不消数年，便可削平乱世，定鼎天下，还苍生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既如此，两大宗师为何还要互相决斗，彼此内耗？
难道不应该共同携手，以两位大宗师的威望，号召天下有志之士，共同来为终结乱世出一份力吗？
独孤策看懂了师妃暄的疑惑。
但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笑问：“妃暄没有问过宁道奇？”
“妃暄已向宁真人请教过。”师妃暄道：“但宁真人的答案，无法解妃暄之惑。”
宁道奇只告诉她，独孤策身边的姬妾中，有阴后祝玉妍的亲传二弟子。可这固然能证明独孤策与魔门关系匪浅，却无法解师妃暄心中疑惑。
因为独孤策身边的姬妾太多了。
不但有阴后的弟子，还有弈剑大师的两位弟子，还有飞鹰曲傲的弟子。难道这能说明他同时还与高句丽人勾连甚深？还与铁勒人有所勾连？
但宁道奇与慈航静斋关系密切，向来被师妃暄视为最值得尊敬的长辈，她不好紧紧追问，只能来向独孤策请教。
“我是否与魔门勾连，并不重要。”独孤策仍未正面回答，只淡笑道：“重要的是，宁道奇需要一个借口，以让他挑战我的事，变得名正言顺。若我身边没有白清儿，宁道奇的借口，便会是我收纳弈剑大师弟子，与高句丽人勾连卖国。”
师妃暄心头微微一颤，樱唇轻抿，轻声道：“妃暄不懂。”
“妃暄你太年轻了。”独孤策漫步桥头，悠然道：“你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空有一腔利国利民的理想情怀，却不知，理想主义者，最易被人利用。”
师妃暄徐徐跟在他身旁，落后他半步，闻言沉默一阵，幽幽道：“妃暄还是不懂剑神之言呢。”
“你是懂的，只是心里不愿承认罢了。”独孤策淡淡道：“你以为，两大宗师联手，削平乱世，指日可待。可你却没想过，大宗师为何要参与这乱世争霸。真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呵，修天道者，需要理会天下苍生吗？”
他看着师妃暄，漠然道：“道门有个笑话，时逢乱世，诸侯征伐，生灵涂炭。有人千辛万苦，找到一位有大神通的道人，苦苦恳请他出面，终结乱世，还天下太平。你道那道人怎么回答的？他说：滚！别打扰道爷飞升！”
师妃暄娇躯轻颤，但还是坚持说道：“修道之人，固有铁石心肠，只顾自家道途，不理苍生疾苦者。但同样有为了天下苍生，竭力奔走的圣贤……”
“是有。”独孤策轻轻点头：“诸葛孔明就是一位。但他的下场，人尽皆知。有诸葛孔明前车之鉴，你觉得还有哪个修道之人，敢贸然掺合天下争龙？”
他看着师妃暄，意味深长地说道：“但凡敢掺合进来的，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能够肯定，确实找到了真龙。宁道奇身为大宗师，擅相面，知命数，早就算出真龙所在。他此番入世，便正是为真龙而来！”
师妃暄道：“扶保真龙天子，终结乱世，不正是圣贤所为吗？”
“圣贤？”独孤策笑了：“只有确定了真龙，方敢入世扶龙。这行径，你以为是圣贤？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扶真龙的好处！修天道之人，一旦扶龙成功，可得匡世功德，大利道途！这样的好事，谁愿与他人分享？若两位大宗师联手，又该以谁为主，谁为从？”
他停步，直视师妃暄美眸，缓缓道：
“我捷足先登，奉重礼与李唐，深得李唐和李世民信重。我与李家又是亲戚，这信任天然就不一样。宁道奇和你师门作为后来者，若不打压我，如何与我竞争？若甘心做我的辅从，宁道奇与你师门收获的匡世功德，又怎会让他们满意？”